吃饱喝足, 两个孩子都精神了,路上时不时指着路灯下的花呀树的问,那是什么花, 那是什么树
孩子的衣着有些单薄,夜风一吹都不自觉地往爸爸怀里靠了靠。
项庄脱下外套, 给儿女披上,自己只着一个破洞的灰白背心。
张铭回头瞥了眼“退伍后, 上面没给你安排工作吗”
有能力的一般都会被分配到家乡附近的工厂或是当地的派出所。
“我伤的是腿, 不敢给政府添麻烦。”
哦, 懂了,自己把工作给拒了。
倒也硬气
张铭心里佩服,嘴上却不饶人“怪不得你媳妇看不上你, 整天这山望着那山高, 就想攀个高枝,飞上枝头做凤凰。”
项庄没吭声,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张铭看他沉默不言, 心里更来气了,只觉这人活得窝囊, 真是丢他们当兵的脸“这样的女人你还带回家供着”
“不带。我们已经”想说离婚吧,两人当年只在村里办了几桌酒席,根本就没领结婚证,“拿到大学通知书,她就跟我分开了。”
“等她伤养的差不多, 我送她回家。”将人交到她爸妈手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还差不多, 张铭的态度缓和了些“日后你有什么打算不会就缩在老家种地吧那样你可养不好大宝二宝。”
“回村后, 我带人建了个砖瓦厂, 目前盈利还行,一年到头能分个四五百。”
四五百,赶上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张铭满意地翘了下唇“日后有困难了,写信或是打电话说一声。”
“多谢。”
说话间,车子在人民医院附近的招待所门口停了下来。
“项庄。”许天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的,提着大包小包,“你们去哪了”
“许天宝”张铭看着这家伙,攥着拳上前就想揍他一顿。
“张铭,”项庄忙叫了声,“别冲动”
许天宝打量了张铭几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就是被我叫人拘留的张铭啊,对不起,我、我给你钱”说着,掏了把钱票往他手里一塞,“补偿、补偿,嘿嘿,我真不是有意的,当时一听姜莹莹被人打了,脑子一热,就冲动地找人想给你点教训。我真没想把你咋样啊,顶多关上几天就放了。”
“关上几天丫的,你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留下案底,轻则我被学校记大过,重则开除。就算毕业了,你看有哪个用人单位敢要我。”张铭说着,一把将钱票甩给他,骂道,“你是猪吗,偏听偏信,姜莹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耳朵还是没嘴,不会找人问问真实的情况。丫的,老子差点被你毁了下半生”
“对不起,”许天宝丧气地垂着头,身了一扭背对着他,撩开衬衣,“你看。”
雪白的皮肤上是一条条或红肿或青紫的皮带印。
张铭吃惊道“你丫的平时都不晒太阳的吗这么白”
“我这皮肤遗传自我妈,怎么晒都晒不黑。”许天宝得意道。
项庄“”
两个二货。
抱着儿女,项庄抬脚进了招待所。
“诶、诶,等等我,”许天宝快步追上项庄,晃了晃手中的纸袋,“你看孩子穿的多薄,下午我让我三姐陪我去了趟百货商专场,给大宝二宝各买了两身衣服鞋袜,等会儿让他们试试,要是不合身,我明天去换。”
“不用,大宝二宝有衣服。”
许天宝扫眼孩子们身上灰扑扑不合身的衣服,撇撇嘴“得了吧,就这衣服,给我擦脚我都嫌拉皮肤。”
张铭提着点心水果跟上“哎哟,许大少你是娘门吗皮肤养的比小孩子都嫩。”
“你才娘门呢,你全家都是娘门。”
张铭气得举了举拳“找揍是不是”
许天宝头一缩,躲到了项庄身前,倒着走道“我不跟你个武夫计较,俺是斯文人。”
“呵”张铭不耻地轻笑了声,“仗势欺人的斯文人”
许天宝自知理亏没敢吭声。
进了屋,项庄放下孩子,看向两人“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二位请回吧。”
张铭放下点心水果“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送”
“周日,不用。”姜莹莹头上的伤得养养,不然一走又晕又吐的,净给人添麻烦。
“行,走了。”张铭说罢,转身出门朝楼下走去。
许天宝一见,忙把纸袋往地上一放,追了出去“诶,等等我。张铭,你是不是要回校,载我一程,我付你一张大团结成不”
“呵,许少挺有钱的”
许天宝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也、也没那么有钱,日后我只有学校发的生活补助了。我爸因为我,下午开会被上面点名批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我妈气得断了我的花用。”
张铭惊讶地扬扬眉“你爸是撞到枪口上了吧”不然不会这么快被人捅上去。
“我三个姐夫说是被死对头抓住把柄了。不过,我想肯定跟救你出来的颜东铮有关,那家伙背景深厚,人脉宽广,又护短”
“别胡说,我们班长只是一个学生”
许天宝摆摆手“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爸我三个姐夫都觉得姓颜的人品尚可,有情有义,值得深交,让我有事没事往他跟前凑凑,争取让人家带我玩玩。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我不就是谈个朋友,脑子一热,为她冲动了一把”
张铭翻了个白眼“你冲动一把不要紧,差点毁了我下半生。”
“对不起”许天宝深深鞠了一躬,抬腿往三轮车上一坐,“走吧,回头我请你和颜东铮吃饭,正式赔罪。”
“丫的下来,谁说要载你了。”
“不下。”
“下来。”
许天宝扭着身子,跟个小朋友似的“不下、不下,就不下。”
翌日一早,张铭还没起床呢,许天宝来了,提着两撂饭盒。
开门的任健都愣了“你找谁”
“张铭,颜东铮。”
张铭抱着被子往门口一看,气得抓起枕头丢了过去“滚,谁让你来的。”
许天宝闪身躲开,提着两网兜饭盒绕过任健进了屋内,将东西往书桌上一放“昨天坐你的车,你不要钱,不就想让我欠你的越来越多吗。那怎么行,我最怕欠人东西了,不管是人情还是金钱。呐,先还一点。”
说罢,转身跑了,跟后面有狗撵似的。
大家看看饭盒,又瞅瞅张铭“没下毒吧”
张铭翻了个白眼,接过任健递来的枕头拍了拍,垫着往后一躺“他没那个胆子。”
接触了才知道,丫的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三观输入的不是那么正,却也有点天真,有点憨。
“能吃吗”任健随意取出一盒打开,油炸春卷的香味立马席卷了满屋,大家“咕噜”一声,齐齐咽了下口水。
没办法,肚子里油水太少了,再加上15块钱的饭钱补助,有时还要往家里寄上点,每晚能混个水饱就不错了,半夜饿醒是常事。
“给我和班长留三盒。”张铭喊了一嗓,也掀被起来了。
顾不上洗漱,大家兴奋地一一把饭盒打开,除了春卷,还有油条、油饼、大肉包子、豆汁儿,豆腐脑。
给班长留了份豆腐脑,其余的一抢而空,张铭也只捞到个大肉包子和一饭盒豆汁儿。
颜东铮将秧宝、竟革送去附小,骑着自行车过来上课,一进班级,就被前排的张铭塞了个饭盒“许天宝给你买的豆腐脑。”
铝制的饭盒,还带点温。
颜东铮吃过早餐来的,并不想用这盒豆腐脑“你吃了吗”
“吃过了。”
颜东铮看眼任健、魏岩,两人摆摆手,吃撑了。
施大花见此,伸手道“班长给我吧,我没来得及吃早餐。”
将饭盒递给她,颜东铮在座位上坐下,才听任健说了早上的事。
眼眸闪了下,颜东铮没吭声,对许天宝的行为,不置可否。
哪知这家伙,中午又来了。
张罗着要给大家付饭钱,魏岩、施大花他们哪好意思。
争来争去的,看得秧宝瞪大了眼,稀奇的不行“叔叔你好有钱哟”
许天宝付钱的动作一顿,苦了脸“我只剩三张大团结了。”
“哈哈”秧宝捧着小肚乐道,“叔叔你好逗。”
“行了,各付各的。”颜东铮说了声,将钱票往打饭的工作人员手里一塞,端着饭菜招呼道,“秧宝、竟革,走喽。”
秧宝冲许天宝挥挥手,和小哥快步跟上爸爸。
大家各自打了饭,在窗前的桌上坐下,许天宝跟着凑了过来,坐在费元元对面,见她时不时地扶一下眼镜,新奇道“你也太会省了吧,眼镜腿折了都不知道换一下。”
“没钱”
许天宝迟疑了下,掏出自己尽剩的三张大团结,默默推了过去“借你。”
秧宝歪头看看两人“叔叔,你还有钱吃饭吗”
“还、还有点。”
费元元伸手推了回去“还不起”
她的钱每月要挤出来五块给奶奶买药,剩下的十块,仅仅只够吃饭,买本子墨水。
颜东铮给闺女夹一筷子肉丝“图书馆缺一个打扫的,下午放学,你跟我过去报到。”
费元元双唇抖了抖“班长谢谢你。”
“也不独独是你,班里困难的,我都有代你们向学校申请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下周任健和大花来食堂,去后厨帮忙打杂。”
任健和施大花愣了下,惊喜道“谢谢班长”
许天宝看看颜东铮,又瞅瞅围在他身边,对他尊敬有佳的施大花,张铭等人,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也是班里的干部,可他好像从没为同学们做过什么,便是借钱给几人,嘴里说着不用还,就真是为他们着想吗
他享受的是被人恭维,吹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