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被女帝厌恶是晴天霹雳, 那么被亲生女儿背叛, 就是天崩地裂的绝望。
仿佛是, 此生唯一的信念都彻底崩塌, 再也不复存在。
特别是柔君命人带着傲然的表情, 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瑟缩的人, 林宫人只觉得绝望。
他身上一切的光彩都被剥夺, 然而倒在自己敌人的面前,看着他对自己露出讥讽的嘲笑。
就算是当年凤君看到他的那种心情,恐怕都不及此时心痛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没有了女帝, 却有自己的女儿们在全心地
爱着他,就算是在他死后,依然会为他报仇。
没错儿, 是报仇。
他现在终于明白, 不论大皇女从前对他是多么的厌恶,那么如今三皇女对他做的一切, 都不过是为了复仇。
曾经三皇女用最愚蠢的假象在他的眼前活着, 将所有的仇恨都埋藏在了心底, 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她的时候, 安然地长大, 最后露出了獠牙。
其实这个懂的隐忍,懂的伪装的三皇女, 比大皇女可怕一百倍。曾经加注在凤君身上的痛苦,被三皇女毫不留情地全都还给他, 如今, 三皇女一定是在用高高在上的嘲笑在高处看着他的吧就如同他曾经自以为是地看着三皇女的愚蠢。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紧张地去提醒自己的女儿,要比警惕大皇女还要警惕三皇女鸾王。
可是如今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儿早就把他丢在脑后,在帝王的厌恶前,连他的女儿都避之不及,甚至愿意去联手柔君。
他这一生,就仿佛是笑话一样儿。
林宫人抱着那些柔君送来的珍宝痛哭失声,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死去,可是他却看到有许多的宫人快步进来。他们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只是把他围在中间。
许久之后,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温和地说道,“鸾王殿下说了,恐宫人伤心太过伤了自己,因此来看着您,不然您若有什么好歹,岂不是令二皇女伤心”林宫人抬起美貌犹存的脸,仿佛能够透过这宫人,看到三皇女的冷酷。
死亡是解脱,可她要他就这样痛苦地活着,一直活着。
林宫人浑身都在颤抖,声音嘶哑地问道,“三皇女”
“您放心,殿下与陛下在一起用膳,过得很开心。”这宫人继续平和地说道。
凤君过世,并不是所有身边的服侍之人都跟着陪葬了,他是凤君曾经的身边人,如今就这么守着林宫人,也是好的。
“都是陛下的错,若陛下对凤君有情,那我也不可能进位”林宫人颤抖地说道。
这宫人只是笑了笑。
可是这个笑容,却令人感到打心里生出恐惧来。
沈望舒和女帝在一同用膳,她这个身体养尊处优,因此习惯了挑三拣四,不过女帝心情烦闷,看到沈望舒这般挑剔,倒觉得多了几分趣味,带着几分纵容地看着她用膳,之后突然开口说道,“靖北侯府的那孩子病得不轻,恐怕你皇姐是没法大婚,不然,你先大婚好了。”
她见沈望舒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只觉得心中愉悦,又觉得女儿十分可爱,越发温和地说道,“想必你也等不及了。”
“儿臣多谢母皇”沈望舒合掌对女帝拜了又拜。
女帝笑了几声,之后揉了揉眉心。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就感到很愉悦,这种愉悦,叫她连对后宫的厌弃都少了不少。
柔君的小心思她不是看不出来,不过是恐她日后驾崩,因此在找退路。
可是二皇女能做出勾结柔君之事,显然并不是那样清白无辜。
她这个时候,不得不想到了当年凤君对自己全部的爱。
或许是诅咒,当凤君死去,她很风流快乐,无数的
美人与柔情,叫她一度忘记了曾经的男人。可是或许是年纪大了,她更怀念当初的那个简单却会嫉妒,会摆出一张规矩的脸叫她初一十五留在自己宫里的男子。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会默许了林贵君这些年的改变,默许他穿上曾经他穿过的青衫,做出一副高洁的样子。
可是她却再次看破,他永远也成为不了他。
所有人都对她怀着一些期盼,可是唯一的真诚的爱,却再也没有了。
女帝突然觉得眼前对自己微笑的女儿有些残忍。
她用最简单的语言,和对方玄的感情来唤起她对凤君的怀念,然而回忆到了当年,留给她的或许只是后悔与痛苦。
这种思念与再也不能得到,令女帝每晚都无法入睡。
她无法再看林贵君一眼,不仅是因对他不规矩的厌烦,更或许,是她无法面对当年自己因林贵君而对凤君造成的伤害。
那些伤害,如今都还给她了。
就算有再多的小侍,也无法叫她忘记他。
女帝看着沈望舒的时间太长久了,沈望舒没心没肺地夹着眼前的好看的菜色吃得香喷喷的,抬头,看到自己的母亲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偏头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炖鸭子来给女帝,笑呵呵地说道,“母皇尝尝阿玄最喜欢这个,儿臣也想叫母皇尝尝看。”
她提起方玄脸上是真切的恋慕,是真切得完全没有
一点虚假的感情,女帝看着她的感情,突然有些羡慕,有些嫉妒。
“阿玄,阿玄,你心里都是阿玄。”她无奈地说道,“你是真的惧内啊。”
“他是我爱的人,爱惜他有什么不对呢”沈望舒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不是惧内,是爱。”她唏嘘地眨了眨眼睛。
女帝摸了摸自己被肉麻出来的鸡皮疙瘩,指了指沈望舒,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
沈望舒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殷勤地给女帝夹菜,安慰道,“您放心,儿臣不是娶了正君忘了娘的人,以后您在儿臣心里依然可重要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十二分的狡黠,眉眼艳丽,可
是女帝却能隐隐在她的脸上,寻找到与凤君相似的痕迹。
怀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帝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这种黯淡,令她甚至都不愿再去看一看柔君了。她头一次觉得,这后宫里,自己是孤零零的。
年少夫妻老来伴,她的凤君死了,于是再多的男子,都依旧叫她寂寞。
“多进宫来看看朕。”这一顿饭总是有吃完的时候,看见沈望舒吃完了饭就笑呵呵地推了碗要出宫去寻自己的爱人,女帝垂了垂自己的眼睛,在女儿点头中又温和地说道,“回头叫你大姐带着她闺女进宫,朕多看看。”
大皇女在她心底更像是一个满意的皇女,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女儿。可是她同样是凤君所出
,女帝对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看重,见沈望舒绘声绘色地描述那胖嘟嘟的小婴孩儿,目光温柔了起来。
“下回叫大姐带。”沈望舒点了点头,笑眯眯顺走了女帝的一个宝石戒指,没有什么芥蒂地走了。
直到走出宫门,她方才回头静静地忘了一眼这繁华的后宫,嘴角带了淡淡的笑意。
她是个孝顺的皇女。女帝的养育生育之恩在这个世界是绝对的,大皇女再忌讳当年凤君之死,可若是她弄死了女帝,大皇女同样不会原谅她。
那么,就叫女帝活着好了,她后半辈子都怀念凤君,怀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就这么遗憾地度过一生。而林贵君同样被妻子女儿一起舍弃,失去一切地苟延残喘,这就足够了。她得到了三皇女的人生,要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大皇女之女被女帝看重,大皇女日后就会更加稳固。
至于二皇女
沈望舒只不过是笑了笑。
二皇女在接受靖北侯的建议,去勾结柔君的时候,就已经被女帝厌弃了。
前朝勾结朝臣,后宫勾结宠君,如此野心勃勃,充满了咄咄逼人之势,女帝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容忍她。
越蹦跶就死得越快,偏偏二皇女不能不蹦跶。
生父失宠,自己再不蹦跶两下,以后女帝心里会不会记住她是谁都是两说呢。她又没有大皇女姐妹的出
身,一旦失势,等着她的就是彻底的败落。
二皇女还得感谢她,她答应了靖北侯长女的请求,想办法不要把她的弟弟嫁给二皇女,不过赐婚是圣旨,既然不能抗旨,就只能送二皇女去死一死了。
念玉出现在靖北侯府门口当然是其中之一,靖北侯关于柔君的妙计乃是她长女含糊的一点点“不成熟”的想法同样不需要有什么好在意的。沈望舒觉得这样儿挺好的,一切尘埃落定,二皇女身边,有念玉的相伴,她岂不是满足的念玉的一片真心
三皇女那样爱过念玉,当然要成全念玉的爱情。
“殿下”一旁侍女引着宫车走过来,看到沈望舒嘴角越发美丽的笑容,低声唤道。
“没事,走吧。”沈望舒淡淡地说道。
她能够帮助大皇女的也只有这些。
她只会这些阴谋诡计,因为她本就只是一个小女子,那些前朝的大道之争,或是朝政对她来说并不熟悉。
那是大皇女的战场。
大皇女也确实比她更合适至尊之位,因为她其实并不懂这些,只能做个辅助之人,就比如当年那个世界,她只不过是躲在后宫,奉承后妃太后,拉拢宗室王妃,而不会给那位潜龙在朝政上有一点的建议。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虽然安稳,可是却带着莫名的凉气,直到宫车回了方玄的院子,她看到方玄静静地坐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那些在阴谋中的晦暗与冰冷才都消失不见。
在方玄的面前,她才是真正的鸾王,一个什么都不爱想的废物点心。
沈望舒从高高的宫车里对起身而来的高大男人飞鼠扑。
方玄信手张开双臂,把扑过来的女子牢牢地抱在怀里。
沈望舒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脸,哼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有力的怀抱啊。”她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方玄打横把这对自己撒娇的女子抱了起来。
公子抱。
那个什么堂堂大女子,被男人公子抱了。
鸾王府的侍女们都绝望了,看着竟然还美滋滋完全没啥丢脸感觉的鸾王殿下。
这么丢人,叫人看见,那以后三皇女废物点心的名声就更声名远播了好么。
当然,显然也早就天下皆知了。
“宫里都好了”方玄在爱人的强烈要求下,还抱着她在原地多转了几圈儿,叫她搂着自己的脖子,看她一双眼睛里都是快乐的笑意,又觉得自己五大三粗没有什么不好。
若他没有这样强壮,就不能抱起自己的爱人,不能叫她这样快乐。
若没有这样强壮,他又怎么来保护她呢
就算他是男子,本来被人保护的男人,可是他却依旧希望自己可以更强悍一些,可以保护她。
她既然愿意安逸,那就叫他来守着她就好了。
“母皇说要咱们提前大婚。”沈望舒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地划过他的胸口,一点儿都不含蓄地说道,“我很开心,你呢”
“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大婚”方玄开口问道。
他似乎比沈望舒还要着急的样子,沈望舒眨了眨眼睛,摸了摸他的下颚,挑眉问道,“你希望是什么时候”
高大的男人的脸突然就红了,他动了动嘴角,作为一个男子本应该很矜持,不应该露出恨嫁的样子,可是还是低声说道,“明天。”
他希望明天就能够嫁给自己的爱人。
沈望舒刮目相看。
她真是没想到哇就算是女尊的世界,自家阿玄还是这么厚脸皮啊。
“太不矜持。”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本王喜欢。”
不过明天大婚是肯定不可能的,那礼部还不往死里诅咒要逼死人的鸾王殿下啊。沈望舒一边决定明天就叫亲姐大皇女去逼死礼部,那样被诅咒的就不会是自己了,一面板着手指头算了算,哼哼着说道,“十天,我只给她们十天”
这句话就非常有霸气了,不过礼部以靖北侯为代表非常心情复杂就是了。当大皇女一脸晦气地坐在礼部正堂,对礼部尚书为代表的官员们要求十天完成鸾王大婚的时候,靖北侯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殿下,十天是不是有点儿匆忙”
“本王相信礼部。”
“可是还有很多没有筹备。”
“本王相信礼部。”大皇女用公事化的表情继续说
道。
大清早儿妹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打滚儿抱大腿要求十天大婚,大皇女的心情真是特别郁闷。
“要不从简”
“从简不行,务必什么都不能少。”她真的不想这讨厌妹妹有任何不满意,再来家里打滚儿了。
萧王君都要笑死了好么。
“那十天来不及啊。”靖北侯虽然和二皇女狼狈为奸,可也不敢公然忤逆大皇女呢。
“本王相信礼部。”大皇女折腾半天,终于回归了这句话。
靖北侯第一次觉得大皇女大概听不懂人话。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听不懂人话。
不过既然大皇女听不懂人话,那礼部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做事了。
靖北侯倒是往女帝面前告了大皇女一状,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如果不告一状,那二皇女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然而出乎靖北侯的预料,女帝似乎对大皇女逼迫礼部完全不放在心上,而是命礼部照大皇女的意思办。靖北侯这就觉出一些不对劲儿了,出了宫就往二皇女的王府去,就见二皇女本就带了几分紧张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见了靖北侯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扑上来,“大人”
“殿下怎么了”靖北侯遭遇了大皇女的折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说起这个二皇女就十分抑郁。
她虽然想要和柔君搭上关系,不过也不是想要舍弃生父的,因此今日借着看望生父的借口入宫。
先去见柔君,柔君拒绝见面,叫二皇女惊疑不定,她又去见林宫人,可是林宫人却并没有出来见她。
宫外有人把守,可是并不代表林宫人不能出来和她相见,毕竟女帝没圈了林宫人不是可是就算二皇女百般要求,生父却没有对她有任何一句话。
后宫的异动,令二皇女惶恐不安。
更叫她不安的,是女帝的态度。
她失望地从后宫出来,又去给女帝请安,女帝虽然接见了她,可是态度非常冷淡,说了几句话,竟然就抹了她的差事叫她把手头的事情都交给大皇女,并叫她歇歇。
二皇女被女帝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将心中的担忧与靖北侯说了,靖北侯同样露出了一抹忧虑之色。她和二皇女坐在一起很久,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怕陛下心中,您不是储君的人选了。”
“为何”
二皇女惊呼,万万想不到靖北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女帝不立她为太女,就凭她三番两次把大皇姐姐妹往死里得罪,想也知道以后没好儿啊。她的手都在颤抖,低声怨恨地说道,“难道皇位要拱手让人本王不服”
她和大皇女差什么呢不过是出身罢了,大皇女是凤君嫡女,她是宫人所出,难道这是她愿意的么血脉是她无法选择的,可是其他的一切,二皇女自认与大皇女没有什么不同。女帝的偏心,令二皇女心里怨恨到了极点。
靖北侯同样不愿意。
好不容易可以有个从龙之功,她已经碍了大皇女的眼,二皇女上不去,她也得跟着倒霉。
她确实是比二皇女更狡诈的人,眯了眯眼,竟然就
想到了一些,对二皇女耳语了几声。
二皇女听到她的主意,眼睛顿时就亮了。
“如此,大皇女姐妹就都在你我的手中。”靖北侯微微一笑,一只修长优美的手猛地用力攥紧
她顿了顿,又对二皇女笑着说道,“只是殿下若当真有那一日,微臣家中那个逆子,也请殿下好生爱护啊。”她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有那位念玉”
“本王和他没有关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二皇女露出亲近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说道。
靖北侯当然道谢,之后与二皇女告别。
倒是沈望舒,这一日正在街上与方玄一起逛街。
自从赐婚之后,鸾王殿下就非常热衷逛街这个活动,并且带着自家爱人在上京到处游走,到处炫耀显摆,到处彰显
方将军是有主儿的了。
这种小心眼儿令大皇女嗤之以鼻,然而方玄却甘之如饴,并且感到非常幸福。
他喜欢和洋洋得意的沈望舒一起在街上走,看上京众人的惊讶和震惊,也喜欢看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羡慕的目光。因此,只要沈望舒邀请,他就必定会跟着沈望舒出来逛逛,并且提着大包小裹,在众人看鸾王殿下如同看渣女一样的目光里无怨无悔任劳任怨。他也知道,十日之后,自己就要与沈望舒大婚。
想到大婚之后要在一起,方玄的脸就红了。
沈望舒哼哼了一声。
方玄自动往爱人的嘴里塞了一块麦芽糖。
沈望舒顺势舔了舔这人粗糙的手指。
方玄不自在地垂了垂眼睛,可是却没有把手从沈望舒的嘴边拿开,而是露出了默许与纵容。
这显然是要求再舔舔的意思,鸾王殿下贼头贼脑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发现人不多,急忙又舔了舔他的手指。
艳丽妩媚的女子,眼角仿佛含着一缕流光,风流多情地舔着他的手指
方玄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灼热难耐,仿佛很想和爱人有更多的接触。
他的身体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慢慢地往沈望舒的身边靠了过去,那女子似笑非笑,目光含情,仿佛是要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在方玄垂了眼想要厚一次脸皮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一处喧哗的府邸门里传来少年尖锐的哭声,之后,一个白衣憔悴的少年被几个人生拉硬拽地拖了出来,并塞进了车里。沈望舒跟着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身上,不由一怔。
那是念玉。
那这里就应该是靖北侯府了。
“这是怎么了”她好奇地问道。
靖北侯府跟出来的下人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过
她华衣奢侈,美貌高贵,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急忙赔笑说道,“一个上门讹诈的小子罢了。虽然疯疯癫癫的,不过咱们侯府有好生之德,不和他追究什么,只送他回自己的家里去就完了。”
这下人吆喝了一声,沈望舒就见这马车往京外去了,明显是要将念玉送回自己的老家,不由怔忡了片刻,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念玉的家人之前就要将他嫁给不堪的人。
没了清白,后父当家,他回到家里只怕没有好下场。
可是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若念玉没有借助萧王君之力,他本也只不过是要嫁给一个寻常的人,而不是上一世的风光。
方玄将沈望舒单薄的肩膀揽在怀里,低声说道,“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沈望舒侧头见方玄抿了抿嘴角点头,突然笑眯眯地问道,“他若回家,只怕会很凄凉,你不会不忍心么”
若心爱的人在眼前这样问自己,谁会说出一些嫉妒丑陋的话来令自己面目可憎呢
可是方玄的心底,却敏锐地感觉到,或许爱人想要听的并不是那些掩饰了真心的虚伪,而是自己的真心话,因此他压低了声音低沉地说道,“咎由自取而已。他想要迷惑你,我厌恶他。”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垂头就看到沈望舒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他这一刻,竟然不在意有许多人在自己身边。
他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虔诚的心情,将自己的嘴唇和她的触碰在一起。
这一刻,他不知为何,觉得幸福得想要落下泪水来。
“舒舒啊。”他低声唤道。
口齿衔接的地方,传来女子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方玄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星光。
“你别忘了我。”他低声说道。
“不会忘,死都不会忘,”方玄的惶恐有些莫名其妙,沈望舒非常想要好好儿安慰他。
方玄应了一声,默默地把自己的嘴唇和她的合在一起。
阳光正好,方玄觉得,自己一辈子,或者无论什么时刻,都不会忘记她。
他和她就这样在阳光底下亲昵,不顾别人的目光和议论,没过几天,鸾王和方将军在大街上公然亲热的话题就在上京蔓延了。
换个时候,女帝只怕又要把沈望舒叫进宫中往死里骂了。
可是她此时用冰冷充满杀机的眼看住的却另有其人。
二皇女与靖北侯同时战战兢兢地跪在她面前的地上,感受着女帝身上传来的冰冷的恐怖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
“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女帝看了看自己曾经的伴读,再看看自己的皇女。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从小的伴读心里充斥着野心,为了不叫这份曾经的情分褪色,因此她不敢将她放在显赫的位置上,只是想叫她老实点儿,安分地给自己做个好友。
她也知道这个皇女心里期盼自己的皇位,可是作为皇女,谁不想做女帝呢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小的野心就杀死自己的皇女。
可是没想到她的一点仁慈,却叫她们想要先弄死她了。
“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靖北侯心里有鬼,不由讷讷地说道。
女帝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目光落在二皇女的身上
二皇女连话都说不出来。
“靖北侯,你的长女与朕密告,你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么”女帝突然问道。
靖北侯的脸顿时就白了。
她确实将自己与二皇女的计划与长女说了,长女坚决反对,母女俩谈崩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长女会将此事密告帝王。
也对,比起铤而走险若失败就一家死光光,还不如继续侯府尊荣,安分度日。
靖北侯的脑中飞快急转,之后突然大声道,“陛下臣对不起陛下”她仰头,泪流满面,指着震惊的二皇女高声道,“二殿下想要趁鸾王大婚行刺陛下,
将刺客清算在大皇女的头上臣已经劝过她不要这么做,没想到二皇女丧心病狂,一力要行刺陛下。可是臣的儿子要嫁给二皇女,她也是臣的儿媳,臣心里一软,舍不得告密害了她。是,是臣的私心,是臣对不起陛下啊”
她趴在地上哭得可怜极了。
二皇女却惊呆了。
靖北侯的突然指证,言之凿凿,叫她都有点儿怀疑,行刺女帝是不是自己的主意了。
“母皇”二皇女惊恐叫道,“不是儿臣”可是她迎着女帝那双无情的眼睛,却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没了。
一切的雄心,仿佛在这双眼睛里,都化为乌有。
“母皇。”二皇女再次唤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的穷途末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本不应该是这个境地,而是应该
她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朕不想详查。”若说女帝之前还有几分不信,可是到了现在,她什么都信了。她有些失望地垂了垂自己的眼睛,再看二皇女与靖北侯,就已经没有波澜,淡淡地说道,“朕也不想株连,你们自尽,各自给彼此一个体面吧。”
她看着惊慌地爬过来央求自己的二皇女,就觉得她是这么叫自己厌烦,这个皇女,就仿佛是自己的耻辱一样,不仅是她的懦弱卑贱,还是她对自己的背叛。
她是她的母亲,可她要杀了她。
没人伦的畜生
“二皇女玉碟除名,永远不再是朕的女儿。”她听见二皇女凄厉的哭声,起身,扬长而去。
沈望舒知道二皇女与靖北侯突然在宫中暴毙的时候,其实多少有些遗憾。
她还有很多的阴谋没用呢,二皇女就已经招了女帝的厌弃,这得是多么倒霉呢
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叫人蛮唏嘘的。
不过讨厌的人都不见了,沈望舒又觉得日后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米虫了。
女帝赐死二皇女之后,就越发地寂寞,她有了更多的美人,可是却越发地憔悴,在朝政上也越发倚重大皇女。
沈望舒和方玄大婚之后就再也不理睬前朝,而是安心地当自己的富贵闲人。
这一生她过得很幸福,女帝和之后即位的大皇女都很疼爱她,方玄也珍重她,从未叫她再有一点的费心的事情。沈望舒觉得自己很幸福,她这一世生来尊贵,一生也同样在尊贵之中,不仅方玄在保护她,她同样在保护着自己的爱人,当很久很久过去,她没有一点遗憾地睡在床边,身边是她同样年华老去的爱人。
“你幸福么,阿玄”她已经很老了,老得下一刻就要断气,却还是忍不住执着地问道。
男人低沉却满足的声音回应她,“我很幸福,舒舒
。”
他已经变得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温柔却有些用力。
“不要忘了我,舒舒。”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轻轻地说道,“别忘了我。”
他的话里仿佛还带着更多不堪重负的感情,沈望舒应了,闭上眼睛,然后感到握住自己的手,在那一刻同样失去了力气。
意识消散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身边的亲人痛哭的声音。
她没有流泪,却只是觉得不满足。
她想要永远地和阿玄在一起,而不是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地和他相遇。
这个奢望还没有在她的脑海里定型,她的意识却在回归的瞬间,被迎面而来的大火扑灭。
那激烈的火光升腾,将整个金色空间都笼罩其中。沈望舒惊恐地看到这仿佛会焚烧天地的火焰在不顾一切地燃烧,那金色空间之中的书册都在一片片在火光中化作虚无,这不顾一切的燃烧,仿佛是火焰要将这片禁锢的空间彻底烧毁。那些书册消散的时候,沈望舒的眼睛用力睁大。
书册的背后,露出了大片大片金色的符文,那明明很陌生,从未见过,可是沈望舒却感到异常熟悉。
她被火光逼迫,无法靠近那枚燃烧的金丹,那金丹上,仿佛浮现了淡淡的虚影。
模模糊糊,仿佛振翅欲飞。
“阿玄”她尖叫了一声。
金色的空间在轰鸣,转眼之间,沈望舒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猛地睁开眼睛,身体里仿佛还能感受到火焰仿佛能连灵魂都燃烧的灼热,浑身都在战栗。
她的身边,传来了少女的怯生生的哭声,沈望舒努力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竟然被人捆成了一颗粽子,身边还有一个清丽单薄的少女,穿着棉布裙子,穿着白色的布鞋,充满了女孩子的纯美与美好。
她同样被捆着,却透过对面那隐隐约约的缝隙,伤心欲绝。
缝隙不过是窗帘罢了,窗帘的对面,传来男女激情
缠绵时的声音,女子娇媚的呻吟,男人激烈的冲撞与喘息,还有最后的低吼,都蛮清楚的。
沈望舒没想到自己一穿越,就被迫看了一把活春宫。
而那男人在激烈之后,慢慢地从他那张据说是什么kg型号的超级黑色大床上下来,充满了霸道总裁风范地披了一件睡衣就缓缓地走到了她们的面前,重点看住了那女孩子。
他的目光又冰冷又残酷,充满了虐脸情深。
沈望舒默默地扭着自己的手臂,把捆绑不大专业的绳索从身上扒拉下来。
“哥,哥哥。”女孩子哽咽地哭了起来,迷蒙的眼睛里都是对这男人的爱和痛苦。
“谁是你哥哥”那英俊得可以天打雷劈的男人垂头捏住了女孩子的下颚,残酷地说道,“你以为你妈嫁到我们南宫家,你们这两个拖油瓶就是千金大小姐告诉你,你以后就是个玩物”
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侧头,甩开那女孩儿,对眨着眼睛的沈望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也是。你妈才嫁进来你就知道勾引我,就这么想做我的女人么好啊,我成全你。”
沈望舒笑了笑,似乎带了几分妩媚。
她在这男人探身过来的瞬间,坐在地上将自己有些酥麻的腿脚用力踹出。
正中他隐藏在睡衣之下的坚硬
“腿麻了哥哥。”她起身拿起手机,看着男人猛地扭曲倒在自己的面前,咔嚓一声给他拍了个可以叫他红遍大江南北的睡衣照,清纯地说道。
和打酱油的一样无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