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起来风格外凌冽，林清欢拢着棉外套，怀里抱着小渡，“好冷好冷，今天是大雪得吃点好的贴贴膘。小渡，你想吃什么”
小渡舒舒服服地窝在她怀里，懒洋洋的，“随便，你做的就行。”
林清欢笑起来，这个小东西，在她这里打趣沈煊可起劲了呢，只要见到沈煊就得乖乖的，若是沈煊来一句碎嘴子它能气半天。
她听见前院传来沈煊和沈诺练剑的声音，便跑去开中门，不像以往直接把门拉开，而是悄悄开一条缝，偷摸欣赏。
在她这个外行看来，沈煊的剑耍得非常漂亮，既有轻灵飘逸的美感，又有势若奔雷的力道，看得真是过瘾。
而沈诺就差一些，他不是沈煊的对手，这根本就是沈煊在指导他练剑。
林清欢看沈煊一边和沈诺喂招一边指点他，什么剑法贵在实用，少学那些花哨的招式等等。
他话不多，但是句句都点出沈诺的缺点。
林清欢看过沈煊的证件，今年也就25岁，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
她小声跟小渡嘀咕“沈先生是不是从来没幼稚过。”
小渡“那叫没童年，忒惨。”
林清欢点点头。
她听见外面停了便开门出去。
看她出来，沈诺敷衍地招呼一声就扬着高傲的头走掉了。
认识几天，沈诺对她依然不冷不热的，林清欢也不在乎。她只求请沈煊这尊大神回来供着，人家可是花着房租给她镇宅的呢，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其他的无所谓。
“沈先生，今天大雪，冬令进补，咱们吃羊肉吧。”
煮羊蝎子火锅，涮羊肉片、喝羊肉汤，剩下的做红烧羊肉，可以连着吃几顿不腻歪。
沈煊“你们先吃，我有事外出晚上回来。”
林清欢“那我们等你，人少吃火锅也没意思。”
人多的话一边涮火锅，一边烤羊肉串，大冷天的多温暖啊。
她拿手机给街上肉铺老板打电话询问有没有当地的羊肉，结果他家只有北方来的，林清欢就说去菜场看看。
沈煊想让她不用等自己，话到嘴边却是，“我会早些回来。你不用出去，我去买羊肉。”
林清欢忙说不用不用。
沈煊“就这样。”
林清欢笑弯了眼睛，“沈先生去菜场，好奇怪啊，哈哈。”
沈煊垂眸看她，眼神带着疑惑，不知道哪里奇怪。
被他看得脸颊发热，林清欢赶紧岔开话题，“沈先生给我那块玉的安神符真的很有用，这两天我睡觉都不做噩梦，也没再梦到自己死的事儿了。”
沈煊用灵目瞧了一眼，她元神的确安稳很多。
不过他的玉符主要为锁神，让她元神不能随便出窍，安神只是附加作用，让她不做噩梦而已。死亡预言并非噩梦，她不做那个噩梦，是因为她的死亡危机暂时解决，归根结底，是她帮助张彩彩和张妈妈获得的功德。
他微微颔首，“会越来越好的。”
他没有把功德的事儿告诉林清欢。功德就如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主观想努力获得，结果却不一定尽如人意。她这样随心而动想做就做，量力而为不强求才是最好的。
出于真心和别有目的，自然不同。
两人道别，沈煊换衣服去市场买羊肉。
看着他俊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清欢就跟小渡感慨，“你们家沈大师人真的挺好，看着高冷不好接近，其实挺温柔体贴的呢。他主动帮我洗菜、劈柴、扫院子，还去市场买肉，真好。”
反而是她有些不习惯，顶着那样一张俊美的脸，一身矜贵清冷的气质，跑去菜市场买羊肉
他会和人砍价吗她总觉得沈煊和菜市场那样的地方格格不入啊。
别人肯定以为是明星去拍综艺节目呢。
小渡“我家煊煊为人很真的，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虚伪。”
跟人谈钱也是的，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关键大家觉得他就应该这样。
林清欢笑着跑去厨房做早饭。
昨晚上剩下的一碗米饭用土鸡蛋和火腿炒了，另外还有她昨天包的豆腐粉丝香菇包子、豆沙包，上蒸锅热一下，再用鲜汤做一个虾皮萝卜丝汤即可。
虽然简单，但是也是营养美味呢。
林清欢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一起吃早饭，爱心。
下面立刻就有人点赞、回帖。
宋倩男我们一起吃早饭，比心。
徐玉辉这么早的
徐玉功谁娶了咱们小欢，那就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
林清欢正把朋友圈当群聊的时候，沈诺迈着两条大长腿外面拽拽地走进来。
他一眼看到林清欢在那里嘟着嘴拍照卖萌，忍不住嗤了一声，“我说林清欢，你本事挺大啊。”
林清欢“一般一般，我都不会耍剑。”
沈诺“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警告你，我小师叔是不会娶你的。”
刚才他听见林清欢和小渡说话了，不要脸
小师叔温柔体贴她做梦吧让她出去满哪儿打听一下，看看谁会说沈惊鸿是个温柔的人那冷得赛过冰霜的眼神是假的
林清欢惊讶地看着他，“哇，你这是能预见未来”
沈诺脸涨红了，自然理解成林清欢对小师叔有非分之想想嫁给他，冷冷道“小师叔是我们大竹山最有前途的修行者，任何人都不能耽误他。”
林清欢坏笑“哎呀，我好想耽误他，怎么办呢得想个更好的法子耽误他才行呢。”
沈诺气急“你”
林清欢白了他一眼，“我好得很呢。”
切两个人更加互看不顺眼了。
很快林清欢收到一条短信，沈煊急事先走一步，晚上回来吃饭。
沈诺那边也收到信息。
小师叔去菜场帮林老板把羊拎回去。
沈诺差点把手机捏碎，很难想象孤标傲世的小师叔会被林清欢给迷住的
给她买羊肉她脸怎么那么大，让小师叔给她打杂
一生气，他就翻出微信，他有林清欢的手机号，可以直接申请加好友。
简直是自虐一般的操作。
林清欢通过得很快，并没有拒绝他，反而招呼他吃早饭。
沈诺一边sj林清欢的朋友圈，一边大义凛然地想要尝尝林清欢的饭，看看她到底怎么把小师叔给迷住的。
沈煊在的时候，他出于自尊以及规劝沈煊的复杂又有点扭曲的心思，一直憋着不吃林清欢的饭，结果原本觉得不饿的肠胃就饿得不行，从来不馋的胃口竟然也馋得一塌糊涂。
他为了锻炼惩罚自己，饿了就躲着吃炒五谷杂粮，越是难吃的东西越是能锻炼辟谷的决心。
想必，小师叔就是这样修炼的。
这会儿他被一种要为小师叔慷慨就义一般的精神给驱使，自我感动着，越发悲愤。
自己为了让小师叔悬崖勒马，要以身试毒，这种自律严苛之人主动打破自己戒律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林清欢给他盛了一小碗蛋炒饭，另一半自己解决。
沈诺不知道为什么，闻到那股讨厌真的很香的味道，嘴巴里开始疯狂地往外流口水，他控制不住。
自己的意志被不争气的身体背叛的感觉，让他倍感羞耻、挫败，很想死一死。
他最痛恨软弱的人，最看不起背叛者。
现在他就是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他猛地端起小碗，捏着白瓷勺舀了一下，表情痛苦地张开嘴，把炒饭塞进去。
林清欢好奇地看着他，这特么不是有病是什么吃个饭而已，你干嘛跟吃毒药一样啊
她很想和小渡聊聊。
但是除了她和沈煊，小渡不喜欢见外人。
她看着沈诺赴死一样塞了一勺炒饭，嚼也不嚼伸着脖子强行咽下去，好心提醒“你吃饭不嚼吗吃不到味道的，要小心噎着。”
然后她就看着沈诺又塞了一勺，认命一般闭上眼睛开始用力嚼，似乎是因为她提醒他才不得不咀嚼的。
嚼着嚼着，她就看沈诺脸上流下晶莹的泪珠。
林清欢惊呼“有点诡异啊。”
沈诺是无意识地流泪。
从小他就被教导要以小师叔为榜样，好好修炼，争做人上人。
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品尝食物的味道，就过早地摒弃了人的一些，被修炼反复捶打。
如今这一碗蛋炒饭，如同重锤一样一下子敲击在他灵魂深处。
这是复杂的泪水，因为他原本想以身试毒，挽救敬爱的小师叔，结果发现真的很好吃，自己都不能抗拒。
这是伤心的泪水，真的太好吃了，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过去的他是有多可怜
这是绝望的泪水，以身试毒，结果上瘾戒不掉。他绝望而又自暴自弃地想，实在不行就不要辟谷了，就这么吃吧，吃到地老天荒去，呜呜，我是个没用的人
林清欢抽了一张纸巾给他，“就一碗蛋炒饭，你怎么还哭上了”
沈诺仿佛被一盆冷水泼醒，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恼怒“谁哭了”
他把碗往桌上一顿，起身跑了。
林清欢望着他的背影真的有病啊，需要吃药啊。
她不是修行者，不是辟谷者，不是自尊心与信仰至上的人，所以她怎么都体会不到沈诺那种复杂的感受。
只觉得有病就吃药。
沈诺去把沈煊买的整只羊扛回来，往厨房肉案子上一丢，闷头走掉了。
林清欢“哇，不错，正是我要的黄羊。”
云州附近海县的黄羊都是在山上放羊的，这种羊肉不像北方羊肉那么腥膻，介于山羊的韧和绵阳的肥软之间，非常鲜嫩味美，不管是煲汤、烧烤还是红烧都很合适。
因为当地需求量大，所以都不外销全部就地消化。
小渡馋得在林清欢肩膀上直蹦，“小欢，吃羊肉吃羊肉。”
林清欢笑道“晌午给你做羊杂汤，里面下点面片，加上胡椒粉辣椒面，保管你吃得浑身冒汗。回头烤点馍，就做羊肉泡馍吃。”
小渡用脑袋顶了顶林清欢的脖子，“小欢你真好，我一定管住自己嘴，再也不让它乱说话。”
它对自己预言林清欢死亡的事儿耿耿于怀。
林清欢歪头贴了贴它，“乖，没事的，我自己也做梦死了呢。”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沈诺的脚步声，小渡哧溜就藏到林清欢毛领里去。
沈诺知道小渡不喜欢他，虽然心塞却也没辙，没好气道“有一封鬼信，给你的”
他和小师叔都是名门正派，断然不会和鬼灵结交，只有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内心狂吐槽，却也没意识到自己不但没把那封鬼信给打散，反而还来通知她是有多不对劲。
林清欢想起沈煊说韶望山可能找她做交易的事儿，“是我的。”
沈诺哼了一声，打个响指，就有一团阴气从外面飞进来，在厨房门口停下。
“林老板，韶望山求见。”
她道“过来吧。”
那阴气欢快地跳了跳，“多谢林老板。”然后就消散了。
林清欢走去饭馆，就见韶望山正好进了大门。
他换了一身西服，手里拿着一把洒金扇，气态悠闲，潇洒得很。
今日阴天，且有雾气，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里不显，他这种积年老鬼就能出来蹦跶。
林清欢和他寒暄两句，“韶三爷，请坐。”她去给他沏茶。
韶望山忙欠身，“什么爷不爷的，都是老皇历了。在林老板面前不敢托大，林老板只管呼名即可。”
那天他在林清欢这里自称韶三爷，回去被大家好好教育一顿，让他放下身段跟上形势，尽量符合现代人的作风。
林清欢笑起来，“没事没事，韶先生客气。喝茶吧。”
韶望山恭敬地领了，十分享受地品完一杯茶，心满意足地感受着进入肚子里的茶水滋养、洗涤全身的感觉，虽然最后会慢慢消失，但是这种美妙的感觉却会让人回味很久。
饭馆后门处，沈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他的桃木剑，虽然看不清那鬼的人形，但是看阴气那雀跃的样子就知道很得意。
简直疯了
“林老板，我们收集了一些阳间可用的财富，想长期从您这里订饭吃。”韶望山将一张单子推给林清欢。
林清欢倾身看了一眼，登时觉得眼前金光闪闪，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
小黄鱼两百条
足银三百锭
上好的贡缎三百匹
上好的清代瓷器三百件
翡翠珠玉等一大箱
再咸鱼的性子，林清欢这会儿小心肝都砰砰直跳，人类财迷的本性被最大限度的激活。
哇发了发了，从此开启迈上人生巅峰的富婆模式，可以给小哥哥们花钱了。
她内心激动，表情却越发淡定，一双灵动的眸子光彩照人。
韶望山看着她，越发觉得林老板高深莫测，生怕她嫌累，补充道“林老板放心，我们不贪心，只需要三天哪怕五天一顿饭也可，做多少您说了算。”
这样优渥的条件啊，林清欢心里在流泪，却稳稳地把那张单子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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