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翌日清晨,重玄众才发姬少殷和沈留夷不见了,夏侯俨派去查找,又发姬少殷那凡徒弟也不见了。
夏侯俨派将整个宗门翻了个底朝天,仍旧不见三踪影,他只能传音将谢爻和章长请到议事堂。
待两入座,他环顾四周,苦笑道“师尊在世时,这政事堂几年用不了一次,是我德不配位。”
章长安慰他道“怪不得你,我在明,敌在暗,着实难缠。”
夏侯俨捏了捏眉心道“两个孩子失踪事,两位怎么”
章长道“留夷罢了,姬少殷是谢爻钦定的昆仑君继任者,而且即将就任峰主,偏偏在这前失踪,时机实在太巧。”
谢爻沉吟道“此事有谁知晓”
夏侯俨道“只有我们几个峰主,连少殷我都没告诉,生怕有什么变化。”
谢爻道“子兰那边呢”
夏侯俨道“我已告诉她此事干系重大,不可提前泄露机密。”
章明远颔首“子兰应当知道轻重的,若是不放心,再传音问一问她。”
郗子兰在玄委宫也得到了两失踪的消息,接到夏侯俨传音,她心里有些着慌,不过一想到她只将此事告诉过冷耀祖一,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说出去,想来不是从这里漏出去的。
“我没同任何说过啊,”她佯装惊诧,“难道少殷和留夷失踪是因这个缘故”
夏侯俨道“这不过是猜测,也可能只是巧合。”
郗子兰道“对了,少殷那个徒弟也不见了,不是她做的我总觉得此女有些怪怪的。”
苏剑翘当然有嫌疑,但无论她是始作俑者,抑或只是受牵连,都已无关大局。若她有事公然在宗门内绑走两个,他们顺着她这条线往查多半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夏侯俨道“我们有计较,你好生养伤。”说罢断开了传音。
他向两摇摇头“子兰也不曾向别透露。”
他转向谢爻“神君可否推算一卦,少殷和留夷是生是死”
谢爻取出三枚铜钱,占了一卦,淡淡道“活着。”
章明远眉头一松“那就好。”
夏侯俨却想得更深一些“未必是好事,只怕两个孩子落到他们手里,倒成了对付我们的手段。”
章明远不能苟同,但并未多说什么,他与善,总是竭力避免同争执。
夏侯俨接着道“这样去总不是办,正如章师叔所说,我在明,敌在暗,不能总是这样束手待毙。”
章明远道“掌门有何算”
夏侯俨道“偃师宗妖藏头露尾,但赤地那些傀儡总有个来处,若是仔细追踪,说不定能发敌的巢穴。不过此事需要有主持,派别去我不太放心。”
他了两“我想亲自去一趟赤地,只是宗门事务要托赖章师叔与神君。”
章明远自知自己不如师侄精明强干,主持宗门日常事务倒是可以胜任,便即颔首同意。
谢爻却道“不如师兄留守宗门,我去赤地。”
夏侯俨笑道“重玄少了我这个掌门可以,却不能少了玄渊神君,你留在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安定心。”
他顿了顿“放心吧,我有寸,不贸然以身犯险。”
姬少殷和沈留夷被软禁在铁通一般的异域宫殿中,不知晨昏,两无所事事,只能坐运功,靠着灵气运转几个小周天来计算时辰。
约莫过了三日,一个青衣婢女模样的傀儡忽然出在房中,手里捧着个金盘,上面摆着两枚朱红色的药丸,语调平板地向两道“请两位服药。”
姬少殷道“这是何药”
傀儡道“是宗主命奴送来的药,好药。”
说完将金盘往沈留夷面前送去。
沈留夷将金盘一掀,“锵啷”一声,金盘掉在地上,药丸不知滚到了哪里。
傀儡呆呆道“是好药,宗主吩咐的。”
沈留夷向姬少殷道“小师兄别信他们,这一定是害的毒药。”
姬少殷道“如果她要杀我们,不用多此一举毒。”
沈留夷脸一红,随即道“也许是了将我们制成傀儡,或者迷惑我们的心智。”
姬少殷明知这推测并不合理,却不再多言,将沈留夷牵扯进来他已无地自容,不愿再同她争辩。
傀儡道“不吃,中毒。”
沈留夷道“我们来了这么久什么事都没有,哪里来的毒去告诉你们宗主,我们不吃她的药。”
傀儡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盘,像来时一样倏然消失在原地。
正是晚膳时,四个活、一个药、一个死外加一个树神围着食案而坐。
食案中间挖了个洞,面燃着灵火,上面架着个大铜锅,锅子里炖着热气腾腾的大骨头和杂菌野菜,青溪拿着木勺盛了一碗汤,先放在冷嫣面前“冷姑娘请。”
冷嫣理所当然地将碗推到若木面前。
若木又推了去,冷冷道“你自己吃。”
众都出两间有些不对劲,只有药少女浑然不觉,用玉箸敲着空碗“肉,肉,依依,肉。”
冷嫣干脆把碗放到药少女面前“乖,吃吧。”
青溪又盛了一碗,冷嫣向他使了个色,他便把碗放到若木面前。
这若木没推辞,拿起玉匙喝了一小口汤。
就在这时,方才去送药的青衣婢女走到冷嫣身边,欠了欠身“启禀宗主,他们不肯吃药。”
冷嫣正从青溪手里接过碗,闻言手一顿。
不他说什么,若木挑挑眉“不吃便罢了,不必惯着他们。”
冷嫣放碗,问那傀儡道“有没有告诉他们不吃药中毒”
偃师宗的旧城面连着昆仑地脉,虽设了阵隔绝阴煞雾,但每过七日阵都开一个时辰,他们在地面上影响不大,但姬少殷和沈留夷被软禁在地,若是不提前服药,自受到阴煞雾的侵染。
傀儡重重地点了点头“奴说过了。”
冷嫣眸光动了动“那便随他们去吧。”
石红药虽已叛出师门加入了偃师宗,但毕竟曾与两有过同门谊。尤其是姬少殷,更是宗门中尽皆知的君子,她有些不落忍,向冷嫣道“要不弟子去劝劝他们”
冷嫣道“不必,到时候再说。”
石红药只得道声“遵命”,低头默默喝汤。
若木脸色稍霁,胃口也来了,斯文又迅速地将一碗肉汤吃完,把空碗递给青溪。
青溪立刻意,又给祂添了一碗。
傀儡走后,沈留夷冷静来,也已想明白那药多半不是毒药,也不是用来迷惑他们的心智,说不定真是用来解毒的,但那两丸药不知滚到了哪里,她也实在拉不脸去捡药,只能盘膝坐,闭上睛继续坐。
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了不到三个小周天,她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渗入经脉,她过神来,明白那是阴煞雾时,已有不少阴煞气进入她的经脉中。
“闭气”姬少殷道。
沈留夷连忙闭气,然而阴煞雾无孔不入,能从皮肤肌骨间源源不断地钻入经脉,闭气压根挡不住。
不一儿,沈留夷已忍不住起了摆子,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小师兄,好难受”
姬少殷也苦不堪言,没有比他更清楚阴煞雾入体有多痛苦,但他是强忍着难受,在房中寻找着那两丸朱红的丹药。
就在他前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终在地衣的缝隙里找到了其中一颗丹丸。
他咬咬牙,奋力走到沈留夷身旁,颤抖着手将药丸喂到她嘴边“沈师妹,快将药服。”
生死攸关时,沈留夷哪里顾得上争那口闲气,立即将药服。
苦涩的药丸瞬间在口中化开,一股暖流随涌向她四肢百骸,不过片刻,经脉中的阴煞雾已经被驱散了七八成。
沈留夷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姬少殷脸色惨白,不由大骇“小师兄,你没服药么”
姬少殷张了张嘴,却已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又冷又痛,仿佛有无数的阴魂在啃噬他的身体。
沈留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药丸已经融化在她身体里,她只能一边哭一边到处寻找另一颗药丸,泪水模糊了视线,四周到处都是煞雾,哪里找得到。
就在这时,浓重的煞雾中出一道影,却是那偃师宗主。
沈留夷此时也顾不得敌友“快救救小师兄”
玄衣女子连都未她一,将一枚药丸塞进事不省的姬少殷口中。
不一儿,姬少殷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睛。
冷嫣知道他性命无虞,便算转身离开。
姬少殷坐起身“宗主留步。”
冷嫣转身道“何事”
她顿了顿“若是想劝我放与贵派的仇怨,姬仙君是省省这个力气。”
姬少殷挣扎着站起身,长揖至地“在没有理由干涉宗主,不过宗主将某软禁此,又赐药相救,可见并非草菅命,在恳请宗主三,重玄上承昆仑,自上古以来便肩负守护清微界责,关乎整个清微界的命运。”
冷嫣冷冷道“清微界与我何干。”
姬少殷仍旧心平气和“贵宗与敝派的深仇在略有耳闻贵宗罹祸,敝派难辞其咎,身敝派弟子,某血债血偿亦无怨言,但各州百姓何其无辜,若是重玄灭门,冥妖无制约,不仅是清微界,凡间亦生灵涂炭,宗主可曾想过,是怎样的炼狱”
冷嫣道“这些又与我何干。”
沈留夷忍不住道“那已是上一辈的恩怨,冤有头债有主,你已害了凌长和谢师叔,杀了许长,重伤我师尊”
话音未落,又一道影子出在殿中,沈留夷一便认出来,那正是当初在重玄中作威作福多时的“姬若耶”。
若木道“许青文是你师父杀的,我们可不敢居功。”
沈留夷一愣,随即道“你含血喷师尊怎么杀许长”
若木嗤笑了一声“这话你该去问你师尊,座怎么知道。”
沈留夷向姬少殷道“小师兄,他们一定是在挑拨离间。”
姬少殷显然也不相信这么耸听闻的事情,蹙眉道“请阁慎言。”
若木道“不信就着瞧。”
祂扫了两一“座就问你们,若是有个无辜被你们那些道貌岸然的师长骗了十年,又剐碎神魂,夺舍魂,他们该死不该死那无辜该不该报仇”
姬少殷隐约察觉到什么,瞥了冷嫣,又向若木,蹙起眉“阁言,姬某听不懂。”
沈留夷却道“只是了一己仇便置万千无辜者不顾,这复仇何其自私”
若木冷笑道“不愧是重玄弟子,可真慷他慨。如果那被杀害的无辜是你自己,你能做到么”
沈留夷毫不犹豫道“自然。”
若木道“好,你别忘了今日所言。”
冷嫣抬手拦住祂“不必同他们多言。”
说罢便拉起若木,刹那间消失在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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