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秦璟泽的面,若不是有本人授意,穆丛鸽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说他坏话的。何况“分手”二字是雷区,谁也不会上赶着去挑衅一个疯子的底线。
昨天半夜他看到袁秦带秦璟泽回来,这人直挺挺在客厅里站了一夜,像尊雕塑,光是看着就渗人。他关起门在卧室小心翼翼从袁秦那打听到事情始末,这才发现一直以来都低估了秦璟泽疯狂的程度,原本只以为是性格偏激点,没想到真的有病。
甚至不止这一次,之前就有过在邬希面前发病的前科。
所以他刚才说的话半真半假,一方面是出于袁秦和秦璟泽的授意,一方面也是他的真心话。哪怕再爱,跟一个疯子在一起也要承担无数风险。
作为舅舅,他并不愿意邬希承担这种风险。但他也清楚自己根本左右不了邬希的想法。邬希表面随性,其实比任何人都执拗。
袁秦跟秦璟泽说话的声音很小,电话那端的邬希并没有听见,只听到穆丛鸽沉默很久。
“让他先治病吧”,好半天,穆丛鸽终于开口。
爱与死亡只隔一线,再放任秦璟泽疯下去,邬希真的会死于他的疯狂。他的病的确不影响邬希爱他,但影响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暂时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这样也有助于他治疗”,这话不是袁秦说的,是出于他的私心。左右他劝不动邬希,至少别让邬希和发病状态的秦璟泽朝夕共处。
“分开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周”,邬希想到了家里那些东西和便签,眉头紧皱,忽而冷笑,“他昨天说好在家等我,明明跟我说好的,他就是个骗子。”
这话穆丛鸽不知道怎么接,侧目对上秦璟泽的眼神,接收到无声示意,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生他气了”
岂止是生气,要在小本本上怒记一百条。邬希恨恨磨牙,“等我找到他,我要天天跟他做,连续一个月,一天也不给他放假。”
“把他榨干这算哪门子惩罚”,穆丛鸽满脸黑线,不用猜都知道真这么搞谁会先投降。
“那样太伤肾了,不行”,邬希笑笑,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生了病当然要休养生息,固守本源,我不让他弄出来,一次都不让。”
操。穆丛鸽差点笑出声,同情地瞥向秦璟泽。但凡是个男的都受不了这个,他小外甥未免太会折磨人了点。
这种发展实在超出了意料之外,袁秦也忍不住耸着肩膀发笑,伸手拍拍秦璟泽,压低声音,“听见了吗自求多福。”
秦璟泽不在意他的揶揄,喉结滚动,眼神里像是灼烧着火。
“把袁医生联系方式推给我”,邬希撂下狠话发泄过怒气,没忘记打这个电话原本的目的。
瞧见袁秦点点头,穆丛鸽就答应下来,“行,微信发你”,想了想又问,“来东域吗我陪你聊聊”,小外甥心情不好,当舅舅的自然要安慰一下,而且听表姐说邬希前两天还被老人逼迫分手,这事儿他熟,当年就因为出柜被赶出家门,至今还跟家里断绝着关系。
穆家的老一辈思想非常封闭,认为同性恋是病,是不正常的变态,邬希的外公已经算是态度温和的那一类,只是催邬希分手而已,当年穆丛鸽可是差点被家里送去电疗,艰险逃出来,好悬没被搞成真的精神病。
“嗯”,邬希声音闷闷的,其实没什么聊天的,还是想知道秦璟泽在哪。
“放心,老袁说他活得好好的,别太担心”,穆丛鸽安抚一句。
之前大多数时候穆丛鸽都待在东域,和袁秦正式确定关系之后反倒来得少了,反正没有他在东域也会正常运转。
今天值班的主管见到他来非常紧张,还以为是来搞突击检查工作的,穆丛鸽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不用跟着我,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前脚他刚到,后面邬希紧跟着就来了。穆丛鸽皱眉打量才几天没见的小外甥,发现本来就瘦的身体又肉眼可见地清减不少,脸色苍白,身上还笼罩着一层病气。
他掏掏口袋,从兜里摸了个橘子递给邬希,“吃点水果。”
这么弱的身体,肯定得好好补补才行。“不如我过去陪你住吧,还能照顾你。”
“不要,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邬希不要他照顾,闷头揉捏橘子,一下轻一下重,手上没个准数,看得穆丛鸽一愣一愣,“你揉它干嘛”
“橘子揉一揉好剥皮”,这还是秦璟泽说的。
盯了一会儿邬希生涩吃力的动作,穆丛鸽彻底看不下去,伸手把橘子抢过来,“得了吧,我给你剥”,说着三下五除二把橘子剥好递给邬希,邬希却摇头不吃,神色郁闷。
拿着橘子晃了半天也没推销出去,穆丛鸽有点无力,“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至于连点水果都不吃吧别到时候等他治好病,你不行了。”
“少咒我”,邬希撇嘴,伸手摊出手心,“再给我一个,我要自己剥。”
穆丛鸽兜里没有第二个橘子,但东域仓库里有,叫人直接去拿了一小筐过来。四周都是举着酒杯肆意狂欢的男男女女,唯独邬希一身规规矩矩的长袖长裤,哪也不露,顶着张漂亮脸蛋,桌上却没有酒,只有一堆黄澄澄的橘子,与整个酒吧气氛格格不入。
接到一个电话,穆丛鸽起身去外面,邬希就坐在那慢吞吞地揉捏橘子,对面忽然坐了个人。
余光能瞥见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他下意识抬眸,那人在啜饮一杯酒,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侧目对他对视,露出温和友善的神色,“这里有人坐”
“嗯,有人”,是穆丛鸽的位置。
男人就从善如流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礼貌朝他点点头,“抱歉。”
像是才注意到邬希手里拿着橘子,他不经意地问,“你也喜欢吃橘子吗”,然后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干脆利落剥开,递给邬希,“吃这个。”
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叫人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所图谋。邬希手上动作顿住,“谢谢,不用。”
被拒绝也不尴尬,男人就把橘子放下收回手,神色依然温和,轻抿一口酒没再说话。
接完电话回来的穆丛鸽刚巧看到邬希终于自己完整剥开一个橘子,正往嘴里送,不由挑眉轻笑,“哟,真不容易。”
“昨天你突然提分手,是不是因为你外公逼你了”,笑了一会儿,话题回归事件本身,气氛顿时就有些沉重。
一瞬间,邬希面沉如水,“没跟他提分手,我怎么可能提分手,我的意思明明是撒谎骗一下外公”,这两个字不止是秦璟泽的禁词,同样也是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他揉捏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跟穆丛鸽复盘昨天一切事情的始末,一边自己也在分析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得牢牢记住,以后绝不能再触碰秦璟泽的雷区。
爱一个小怪物不止需要勇气,还需要耐心
付出。他深知其中艰辛,但他愿意为秦璟泽做到这些,甘之如饴。
聊了一会儿再吃两个橘子,穆丛鸽又接到电话,这次邬希看见了来电显示上“金主”的备注,按了下手机看看现在几点,袁医生都在催穆丛鸽回家了。
手机屏保上亮起秦璟泽的照片,坐在对面的男人目光落在上面,冷不防开口,“这是你男朋友”
“你对他太好,他都被你宠坏了”,男人叹了口气,目露诚恳,“他怎么能舍得你这么辛苦,要是我,一定舍不得。”
“抱歉刚刚听了你们说话,我不是故意的”,他又赶紧补充。
“你这么好的一个人,长得好,性格也好,他怎么不懂得珍惜呢,还跟你发脾气”,他站起来试探地俯身凑近邬希。
“我听了都觉得心疼你,但是我没那个资格”
“停,有一点你说错了,大错特错”,邬希摆摆手打断他一句接一句的绿茶语录,露出冷笑,“我性格一点也不好。”
“而且现在我的心情也不怎么样,再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马上就叫保安说你骚扰我,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这绿茶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想装听不懂都不行。警惕心提高到一定程度,观察力也随之增强,竟发现这人脸型轮廓还有嘴唇都和秦璟泽微妙相似,身形比起秦璟泽来说差一些,但也足够魁梧。
要是他没猜错,这人多半叫秦璟熙。
角落里。有人悄悄把他们拍下来,一连拍了几十张照片。
邬希毫无所觉,从椅子上唰一下站起来,走得头也不回,到门口正撞上接完电话要回来找他的穆丛鸽,就推了穆丛鸽肩膀一把,“不早了,各回各家。”
一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捏着手机想给秦璟泽打电话说刚刚被秦璟熙刻意接近的事,打了个电话听见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头疼地揉捏鼻梁骨,翻出刚刚得到的袁秦手机号拨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好像一直在等他的电话。邬希抿唇,急切得身体前倾,“袁医生,秦璟泽在你那吗”
“不在”,袁秦回答得没有任何负担。因为他本来也没撒谎,秦璟泽的确刚去公司了,现在不在他这。
邬希沉默了一会儿,疲惫地靠在出租车椅背上,“能不能给我透露下他状态怎么样”
一周不见面不要紧,只不过是七天而已,他能忍,比这更久的“出差”也不是没有过。主要是这种情况未知的惦念感让他心烦意乱。
“说实话,他病得很严重,攻击性非常强”,袁秦似乎是经过谨慎的斟酌才开口,语气严肃,“因为觉得你不要他了,他甚至丧失了活着的意志。”
发病的时候是这样没错,但现在秦璟泽已经冷静了,这么说就纯粹是夸大其词。袁秦是故意的。
或许邬希会关注前半句,胆怯退缩。
“他现在在哪告诉我,告诉我吧,他离开我怎么可能更有助于治病算了,至少让我看看他,我不露面也行”,邬希的关注点却全在后半句,呼吸声急促,声音颤抖,几乎慌乱到了语无伦次的程度。
静默数秒,袁秦眉眼间神色微微舒展,语气缓和,“应该在他的公司。”
终于看到希望,邬希立刻跟司机说改换路线,对着电话一连串道谢,直奔公司方向去。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袁秦似笑非笑捻灭手中烟,摇摇头扔开手机。
秦璟泽真是条幸运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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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希希来找我,就说我不在”,秦璟泽特地换了个办公室,吩咐助理不要说漏嘴。
助理低头表示明白,下一秒支起耳朵,好像忽然听见走廊里有邬希的声音,立刻抬眸观察老板的表情。
尽管做过无数种设想,做好了躲避邬希的准备,听见邬希声音的瞬间秦璟泽却不受控制地浑身僵直,动弹不得,胸膛里名为心脏的器官几乎要一跃而出。
特地从之前的办公室里搬出来也没用。秦璟泽的没挣扎超过五分钟。
邬希到底还是成功登堂入室,坐在新办公室的沙发上,又躺下去,闭上眼睛要在秦璟泽身边睡觉。
助理觉得这种情况他不该留在这,脚下慢慢退到门口,听见老板吩咐他去买牛奶。
“喝什么牛奶”,助理前脚刚走,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就掀开眼皮瞥秦璟泽,朝他勾唇招手。
“我要喝别的牛奶,哥哥喂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