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在十七岁生辰这天,被皇帝赐下旨意,与沉王定了婚事。
只是过程有些波折,险些让宣旨的太监连旨都没宣成。
她和太子关系好,好到被他勾肩搭背,也是常事。
尤其是随宁落水之后,楚及徽一连不眠不休陪她几日,从外面回来也只会匆匆去找她,让所有人都知道随宁身上的宠爱,一个萧玉远远比不上。
和煦日光照在他们身上,上好丝绸制成的衣衫便隐隐泛着莹润之光,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以至于他们刚从皇宫里回来,捧着圣旨的太监就唤太子和随宁留步,还有人想难不成是要给他们两个赐婚。
只有楚及徽看到老太监的瞬间就意识到什么,他手放开随宁肩膀,下意识反手轻推着让她离开。
他懒洋洋去勾老太监肩膀,不动声色用力带着人往外走,笑着道“表妹是今日生辰,可她身子不好,太热闹了不好,王公公不如先去回禀父皇,所有事等我晚上有空再谈,日后公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无条件帮,公公可要想清楚了,什么忙我都会帮。”
最后一句话是个许诺,同时也是个威胁。能让太子许这种条件,说明这一件事的重要。
楚及徽和谁都能自来熟,连皇帝身边的老公公也不例外。
他出类拔萃,行事一丝不苟,倘若偶尔还能放下身份和人相处,只会让人觉得太子殿下不拘小节,可以来往。
这个无条件的许诺给谁都会是一件让人动心的事,但就算老太监真心想要,也不敢应。
老太监能在皇帝待那么久就是会揣测人心的,他知道皇帝和太子最近因为随宁多有不合,但也不可能真因为太子一句话就回去。
只是太子年轻力壮,老太监和他比不来力气,被拽着就往外走,只能连忙喊着“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让随小姐接旨。”
楚及徽一边笑一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父皇不是想要去南巡吗我答应他去还不行”
宽敞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偶有飞鸟停在屋檐上,祥和宁静,老太监还没传话,从他背后就缓缓传来了一句平静的女子声。
“臣女随宁,接旨。”
楚及徽倏然转过了头,脸上神情慢慢淡了下来。
随宁纤细身子跪在地上,她垂着好看的眸,看不清在想什么事,其他人也连忙随她跪下。
老太监也赶紧趁着楚及徽这片刻的失神躲开他的约束,远离他要念圣旨,楚及徽突然大步要过去抢圣旨,又被其他太监拦住。
那个太监低声道“陛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罚您,但随小姐娇弱,若抗了旨,可受不了天牢的折腾。”
他瞬间停下了步子。
老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沉王颇有战功,正妻之位空缺,恰秦阳侯府随宁年有十七,淑贤性均,温良恭俭,敦厚济弱,特钦定二人结为夫妇,永结同好,择吉日大婚,钦此。”
沉王远居殳州掌兵
权,得皇帝信赖,能成为他的正妃,于哪个世家都会是一笔好交易。
但沉王和随宁一瞬间东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随宁身上,错愕得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沉王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娶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再普通不过,可这个女人不管是谁,都不应该和随宁有牵扯。
谁都知道她这个表妹,日后注定要成为太子宠爱的女人。
只有随宁缓缓抬手接了旨,恭敬道“谢主隆恩。”
太后寿宴之后太子一党的官员便逐渐开始和沉王府接触,其余皇子皆有察觉,甚至试图破坏他们之间的结交,连太子近期遇到的刺杀都比从前要狠要多。
太子自己厉害,都躲过了,却不代表其他人会好心不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联姻是最简单划算的方法。
东宫这边嫁过去的人是谁,便能看得出太子对这一件事的重视。
老太监扶起了随宁,笑道“随小姐有福气,日后成了沉王妃,随家见了都要行礼给几分薄面。”
像这种婚嫁好事总是要来讨个赏赐做彩头,但老太监没敢久留,说完几句客套恭贺的话,便带着人快步离去。
他生怕走得慢些,就会被太子迁怒。
随宁手指轻握着圣旨,让其他人都起身退下,才看向从刚才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楚及徽。
她轻走上前,一贯娉婷婀娜的体态,温和的笑意。
随宁弯着眉毛,轻轻抓着他的袖子,道“表哥,其实我刚刚去见陛下时就猜到他要给我赐婚了,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告诉你。以后你娶萧小姐,就不用再担心萧小姐和我的不合,沉王知道我耳朵的事,他不介意我是废人的。”
好像因为他要娶萧玉,所以她也只能嫁人,免得那具孱弱的身子拖累他们,最后引他们讨厌。
皇帝赐婚之后随宁和太子到底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往外传,因为仅仅是谈及随宁被赐婚这一件事,便已经有数十个人挨了板子。
实际上在随宁和楚及徽说完那通话后,他一句话也没和随宁说,只蓦然拉着她回了她院子,让她在房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春盛草木生,有侍弄花草的花匠在修剪枝头,随宁的嬷嬷还在收拾随宁的生辰礼,就看到随宁被楚及徽送回来。
嬷嬷还不知道赐婚的事,连忙上前问“姑娘进宫怎么样了陛下说了什么。”
随宁轻轻摇着头,她望着太子离去背影,道“没事。”
那是随宁第二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沉郁可怕的神色,第一次还是在上辈子的码头渡口上,他推她离开,随宁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太子重视和她的感情,照顾她,疼爱她,把她当妹妹一样。倘若无辜的随宁因为受他们之间的瓜葛牵累,被迫远嫁,从此回京成奢望,这样他每次看到萧玉,就会想起远在殳州的一个随宁。
尤其是萧玉父亲还对她下过药。
但随宁做到这一步,不全是为了让他和萧玉间再无可能。
她还想让他深刻意识到太子的权势是很大,可这天底下并不是全都在他手里。
只要有人压在他的头上,她和他的命运,永远都会被人掌控。
随宁原本就被太医诊断成有心病,没人敢去刺激她,她回了自己房间,跟嬷嬷说自己饿了,想吃点东西。
嬷嬷出去一趟再回来,连动作都小心翼翼了许多,只问随宁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身子。
随宁喝了一口粥,轻道“表哥什么时候回来,来同我说一声。”
皇帝赐婚,沉王默许,就算他一个太子到皇宫闹翻了天,受累的最后也会是被皇帝评为祸国殃民的随宁。
随宁不想知道他会做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她是他的软肋,可他不足以护住她。
就这样吧,随宁想,她不择手段想要他登基,是她心中所愿,是她在算计。
但太子这一晚上都在皇宫里,没回来。
随宁十七岁的生辰礼要求从简,因为太子不想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落水这一桩事,如今发生了赐婚这一件大事,那一些事倒确实成为了次要之事。
整个建京都在讨论这一件事。
随家原本受随宁蛊惑替她办事,是她许诺自己会成为太子妃,如今沉王下的聘礼抬到了随家,二夫人和随二爷都不知道是该忧还是该喜。
忧的是皇帝亲自赐婚,随宁这个太子妃之位是肯定没了,喜的是他们认的干儿子受太子赏识,随宁嫁的是有权势的沉王。
太子不让随宁出门,但几天后随宁还是出了一趟,回的随家,见到了沉王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