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时起时停,枝头绿芽盛,新生新盛。
随宁慢慢走下回廊,回到自己院子。
有丫鬟拿着红包笑意盈盈过来说随家那边来报喜事,小厮激动万分说新认的少爷考上了状元,让姑娘有空回去沾沾喜气。
随宁嗯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她回房的时候没注意到门槛,被绊一脚踉跄扶住大门。
上次遇到萧玉抱走她的兔子,她是故作姿态,这一次便是失态。
丫鬟看出随宁心神不宁,连忙搀扶,问一句姑娘还好吧。
暖和的天气暖不了人心,屋里的丫鬟都往外看了一眼。随宁垂着眸,眉目如清丽墨画,婉约里透着平静,只轻道一声还好,让人听不出她是喜是怒,是乐是悲,丫鬟感觉氛围不对,倒噤声不语,怕说错话让她心情不畅。
随宁也没再说什么,莲步缓缓回了房,她开口让丫鬟去药房看是否温着安神药,若是有便端过来。
里屋里的嬷嬷正在收拾春夏衣物,见到随宁身边丫鬟个个低头还有些不明所以,等见她扶着梳妆镜台慢慢坐下,伏在上面,便猜事情又和萧家那个脱不开关系。
她心中暗暗责怪太子不注意随宁现在心情,却又无法对他们关系说些什么,只能退出去,让随宁一个人静静。
随宁和萧玉有种种不合,一因二人脾性,二便是太子偏宠,谁都觉得太子在偏爱对方。
只不过偏爱也有分别,一个是对自己心爱之人,一个是对养大的表妹。
随宁在自己屋子里一直待到夜幕降临,期间有人进去问她要不要点灯,被她说一句无用。
太子回来时就有人去和他说随宁现在还没用晚膳,情绪有些不太对。
他缓缓停下步子,问“怎么回事伺候的人呢”
太监支支吾吾,是太子先问起萧玉,萧家才赶忙把她带来,如果直说是因为萧玉,谁也不知道太子什么反应。他没敢回答前一个问题,只道“姑娘说不想吃,那些人也不敢逼姑娘,但姑娘身子那么差,要是饿晕过去,怕是又要请太医。”
随宁和太子那边的人关系都处得好,连每日换值的侍卫都从她这里得到过赏赐的糕点,多数都是想她和太子修成正果。
萧玉趴在太子回寝宫的走廊栏杆上,看见他露面便连忙直起了腰,小跑上前想酸他两句天天眼睛里只有表妹,这么久都不叫她,便见他摆了摆手,拐去另一个方向,而他身边太监来拦住了她。
“萧小姐先回家吧,”太监面上也不敢有不敬,只开口道,“殿下去看姑娘了。”
萧玉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东宫里没名没姓直接唤姑娘的,也就一个谁都知道的表小姐随宁。
随宁得宠,所用之物皆是上乘,吃的东西也是厨房精心准备,生怕和她吃的药相冲。
屋子黑漆漆一片,有丫鬟进来上灯,嬷嬷从后端着一碗面小心翼翼走进来,看到在窗前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的随宁,道“姑娘吃点东
西吧,吃完睡一觉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只是开口问表哥来过了”
嬷嬷硬着头皮,也没想到他们这对表兄妹怎么这么心有灵犀,明明太子直接去厨房,都没在这边露面。
太子有说不用告知随宁他来过,但随宁主动问了,嬷嬷也只能道“太子殿下该是有事,做完这碗面就走了。”
随宁长身玉立,望着窗子里泄进来的月光,没有动静。从那天太子遇刺被皇帝召见后,他似乎就不怎么想见她。
随宁倒没想到一个试探的吻,便能试出他在准备和她划清界限。
她早已经历过一次太子向上奏请皇帝赐婚,该伤过心已经伤过,现在心里想的,只有自己该做什么。
随宁从来没打算置人于死地。
她甚至想过只要萧玉及时和太子断了,她和萧家恩怨便一笔勾销,无论他们是给她添堵,抑或是下毒暗害她,只要萧家收手收得快,她便会在太子面前把一切都瞒下去。
权当她挑衅萧家让他们犯错的代价。
如果如果他们还想要东宫这份荣华富贵,日后危急太子,那随宁会做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春风得意马蹄疾,殿试刚过,第二天晌午皇帝便会赐进士宴于琼林,太子乃储君,理应出席。
状元郎家中原先穷困,受随家解衣食之忧,故即便上元节受皇帝赏识,另有前途,也愿叫随二爷一句干爹。
随二爷得知他被钦点状元时高兴得都拿不稳茶杯,给报喜的侍卫封了一个大红包,又兴奋吩咐管家要连摆十天热热闹闹流水席贺喜,托人向随宁报喜,望她也得偿所愿。
他喜在于姓张这个年纪轻轻重恩情,日后两个亲儿子有他帮扶不会差到哪去,托人找随宁自是因为这个建议是随宁所提,至于得偿所愿,便是随宁心心念念想要的太子妃之位。
随宁第二天傍晚便见到了这位状元郎,他跟在太子身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随宁那时候站在角门下,想等问太子有没有时间用晚膳,就和他们撞上了面。
斜阳西照,映着人脸发红,太子平时有些懒洋洋,遇正事时却还是正经的,天潢贵胄,贵难以言。他没说话,随宁也没说什么,缓缓朝他们行礼。
倒是这位状元郎看起来不太会和女子相处,刚才在太子面前还是一脸正派,见了随宁就有些拘谨,拱手道“三妹妹好。”
随宁微顿,她在随家是排第三,但随宁自幼就住东宫,除了个太子喊表妹,少有人叫她三妹妹。
她喊了一声大堂哥做回应,这个状元郎反倒红着耳朵低头不敢看她,太子冷哼一声道“有了堂哥忘表哥,没良心的。”
状元郎许是也知道随宁的得宠,只觉得他们关系好,什么玩笑都能开。
随宁心想他还真是受不了激,不都准备疏远她了吗到底是谁没良心但她不可能说这种话,只笑着道“表哥这几天忙,我是不想打扰你,贵嬷嬷说有段时间没见你,让
去用晚膳,有事找你。”
他在外还是给随宁撑面子的,道“我可能要晚些才得空,最近时冷时热,你在家待着,也少去贵嬷嬷那里。”
这便是让她今晚上别去找贵嬷嬷。
随宁轻应一声好,慢慢走到旁侧给他让出路,道“你们去谈正事吧。”
太子嗯声,走过她时却还是停了一下步子,道“以后出来多穿两件衣服,别冷了,你这身子受不得。”
春意盎然百花开,芽叶翠,随宁静静站在原地,美人粉白裙衫绣着初荷,灵动娇俏,单看着她,便觉得心能静下来。
随宁微转头去看他们,便看见状元郎在看她,他被她抓包,路没走稳,差点被绊倒一跤,让太子都回头看了一眼,随宁忍不住笑了。
这位状元郎骨子里迂腐,尊嫡庶之分,他能在琼林宴后出现在东宫,相当于在向太子投诚。
至少随宁悬着的心,能放下半颗。
萧家还带着萧玉在东宫,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吩咐,萧玉没再在随宁常呆之地出现。
太子不想随宁今晚寻贵嬷嬷,但随宁还是来了。
等到入夜太子那边才来消息说有空,但来传话的太监斟酌着说自己来之前太子那里有萧舍人和萧家小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跟着来。
随宁那时候刚到,坐在席间,也不说话。
实际上他们来或者不来,对随宁都没有影响。
来了,太子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拂随宁脸面,那他们只能看到太子依旧宠爱她。
不来,随宁的目的也不过是缓和太子关系,以防萧玉和太子又走上前路。
随宁温婉,不常和人撒娇,被贵嬷嬷问起最近和太子怎么样,只轻顿一下,道“表哥最近忙碌,连我也少见他。”
贵嬷嬷是老嬷嬷,在东宫是有管事权利,若不是她要回江南探亲,萧玉或许来得还没那么频繁。
她道“我看萧家那个来得挺勤,当初我走的时候就该向太子殿下讨个恩赏,别随意让乱七八糟的人混进东宫。”
随宁没回什么,只无奈轻叹。
前世她被太子禁足那几个月里,萧玉没少受贵嬷嬷这边的气,可随宁的确假借二堂姐手陷害萧玉,被查到身上便是自己倒霉,不认也得认。
丫鬟们进来续灯,灯光照在随宁身上,照她长发柔顺,贵嬷嬷看她长大,自是懂她听话,叹出一声道“朝里政务虽忙,但我觉太子殿下最近有些怪,我知你忧他,若得空便去多去找他说说话。”
随宁坐在自己席位上,坐得端正,只笑着应好。
她不在太子身边,萧玉亲近的机会却也少了,但随宁还记得太子日后要求娶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