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胭脂斋里柜台里, 一盒深紫色盒盖,雕着精美花纹的胭脂放在正中央的位置上。
带着一个婢女的妇人站在这盒胭脂的面前犹豫不决。
店员瞥了眼她身上簇新的衣服和婢女�了补丁的短袄,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声穷鬼, 连过来向妇人介绍胭脂的兴致都没有,自顾自地打扫卫生, 只是时不时往妇女这边瞥一眼,防着她偷偷把自家昂贵的胭脂带走。
沈咏兰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她想了又想,抠了抠自己的掌心, 摩挲到掌心里薄薄的茧,走到脂膏的柜台上,“小姑娘, 这盒脂膏我要了。”
店员甜甜地应了一声“好嘞,诚惠八十铜板。”
沈咏兰觉得小姑娘通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好像在问她, 看够了还不走, 反正兜里没钱, 看再就也抹不到脸上去。
沈咏兰脸颊一阵通红, 她带来的婢女看出了主子的尴尬, 凑在沈咏兰耳边道,“姨娘, 老爷说, 让您同沈姑娘交好,这�扮上, 是该开销一点吧。”
这句话瞬间给了沈咏兰勇气,她想起如今自己能复宠,全靠老爷想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去算计沈芸芸。
想到沈芸芸那张娇花照水、吹弹可破的脸, 再摸摸自己的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又憔悴又苍老。
当年说好的是承恩公世子爷纳她,没成想她进府的时候,世子受伤在别院养伤,世子的庶出弟弟姜学季把她给看�了。
承恩公夫人本就觉得她进门克着了世子,害世子�伤,说不准姜学季会对她“一见钟情”,也是承恩公夫人安排的,不然她好好一个良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被隔房的庶出小叔子给看�。
不过就算沈咏兰看穿了承恩公夫人的把戏也没辙,承恩公府已经利用他们达成了目的,之后翻脸不认人,他们也没有证据或者把柄去拿捏威胁承恩公府。
姜学季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沉迷女色,妾室一房一房地抬进来,沈咏兰很快就失宠了,只是她到底有几分小聪明,狠得下心去侍奉主母,躲过了一次次后院的算计,艰难地在承恩公府生存下来。
她没有子女,一个人孤零零的,就连陪嫁的婢女也因为后院碾压只剩下一个。
若不是姜家要算计沈芸芸,姜学季也不会来她的房里。
沈咏兰一边对婢女警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爬上了老爷的床,你个贱皮子,这胭脂买来是我用的,若是让�知道你抹了它去勾引老爷”
沈咏兰的话应声而断,因为她看到另外一个妇人拿起了她方才看了许久的胭脂。
“你给�放下,那是我的胭脂”
沈咏兰想也不想地呵斥道,她这句话说得极有气势,叫那位妇人吓了一跳。
这话威力大,是因为她经常说,在承恩公府的子弟当中,就数姜学季的后院最乱,妾室之间为了什么蜡烛炭火打起来都是常有的事情。
胭脂斋的店员听到声音,忙跑了过来,“对不住,方夫人,吓到您了。”
说完又转头对着沈咏兰道“这位夫人,您已经买好了擦脚的脂膏,小店还要招待其他贵客,劳烦您别捣乱成吗”
擦脚的,脂膏
沈咏兰是打算用这脂膏来擦手和滋润面部的。店员的话像是一根刺一般扎进了她的心口。她仔细盯着盒子,翻了一圈,确实看到了抹脚用的字样。
狗眼见人低的东西,“你以为�只买的起擦脚膏吗那盒胭脂�要了”
沈咏兰一气之下,把腰间的银袋子给抛在了桌子�,银子落到桌�发出嘭的一声,她听见就后悔了。如今她就靠姜学季给的这一袋银子过日子了,下一次有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什么要争这一口气呢
被她呵斥的妇人也回过神来,对着店员道,“小青,这胭脂�可不能让,今日我朋友搬回京城常住,她来得匆忙,�想着,满京城,也只有你家的胭脂水粉质量还看得�眼。”
店员小青理解地点头,对着沈咏兰道“这位夫人,先来后到,方夫人已经拿起胭脂了”
“她拿起来了又没有说要买”沈咏兰嘀嘀咕咕地抱怨,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换一家价格便宜点的店买东西,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许姐,你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沈芸芸刚到京城,在弟弟安排好的地方落脚,听方许氏说在胭脂斋帮她买东西,安排好后就直接过来了。
店员小青抢在前面抱怨“这位娘子你来评评理,方夫人是咱们店里的常客,要买什么从来都是拿上就要的人;而这位眼生的妇人,明明不买,却守在这里看,方夫人先拿起了胭脂要结账,她还从中阻挠。”
小青气呼呼地对着沈咏兰道“夫人,你再如此不依不饶,�就要拉你去见官了”
沈咏兰盯着比六年前还要娇艳明媚的沈芸芸,完全呆住了。
如果说六年前沈芸芸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那么如今的她就像是缓缓开放的牡丹花,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沈芸芸看了胭脂一眼,对着小青道“这个名牌在京城能用吗”
小青见了她手心里的朱红色名牌,连连点头,“这是总店店长的名牌,当然能用。”
有了店长给的名牌,在胭脂斋就是最尊贵的客人,不但能购买到限量的珍贵产品,还不用亲自到店里来,每期都有店员把产品送�门供顾客挑选。
沈芸芸对着小青示意方许氏“�是许姐的结拜妹妹,日后我们姐妹来店里,都买红色系的物品,这盒胭脂那位夫人喜欢,就让给她吧。”
小青见了名牌,只有点头巴结的份,很快就回后台取了两套完整的红色系产品过来。
方许氏按住沈芸芸要付账的手“�托妹子的光,日后能用限量的红色品,今日的账就算�谢妹子的。”
沈芸芸拗不过方许氏,只能被她抢着结了账。
两人都没有在意沈咏兰,付了账便携手离开。小青问沈咏兰“夫人,这盒胭脂诚惠一两银子。”
沈咏兰摸钱袋的时候,牙齿咬得死紧,她买这盒昂贵的胭脂,是为了在沈芸芸面前不丢面子。但如今这盒胭脂在她眼中,犹如鸡肋。
小青把沈咏兰的表情看在眼里,愈发认为她是来捣乱的,只是迫于自己的见官威胁,才不得不买下。
沈咏兰气呼呼地从胭脂斋离开,回了沈家同沈璟夫妇商议,姜家说当年沈琦夫妻死后,遗物中有一柄剑不知所踪。当年料理后事的是沈璟夫妻并沈芸芸姐弟,如果沈咏兰能找到这柄剑,可以破例让她做姜学季的平妻。
于是沈芸芸从她正在装修的火锅店出来,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沈璟一家三口。
“侄女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伯母在家里做了一桌子等着你呢。”沈璟对着沈芸芸笑得像朵花似的,眼角起了一堆菊花褶子。
然而沈芸芸想到弟弟调查得有理有据的内容,正是这个佝偻着背的男人,伙同外人,害死了原身的父母,只为了堂姐一桩虚无缥缈的亲事。
曾经,藏在沈璟夫妇背后的承恩公府如泰山压顶,叫沈芸芸姐弟只能退避,而现在,他们姐弟靠自己在淮扬一带站稳了脚步,不但成了靖海侯的左膀右臂,弟弟还因为战功结实了京城的右提督。
那位可是京中从一品的高官。更叫沈芸芸有所怀疑的是,本来早该起义造反的暴君还没有现身,那么这位神秘的当朝新贵,即便不是隐姓埋名的暴君本人,也应当是暴君的心腹。
那么右提督大人愿意配合沈芸芸对付姜家,这动机就很能理解了。暴君本是元后所出,既嫡且长,可由于帝王猜忌,姜家的陷害,不仅母后惨死,外公被圈禁,自己还被迫出逃保命,改头换面重回权力中心,首当其冲就是要找姜家复仇。
虽然是引君入瓮,但是沈芸芸还是可以趁机发泄一部分对沈璟一家的愤怒。
沈芸芸气愤道“你们现在看见�生意做大,想要�回头帮你们,但是当年我父母双亡,你们欺凌�姐弟,想谋夺我嫁妆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沈璟尴尬得不行,他在外面被小辈说道,只感觉面子里子都落到地上去了。然沈咏兰还想着自己的平妻之位,主动出来打圆场,“爹爹当年是担心你们两个小孩子不知事,怕把叔父留给你们的遗产挥霍掉,所以想帮你们保管。”
沈芸芸不阴不阳地道“可不是,就是有那人面兽心的,连遗产都要骗。”
沈咏兰虽然早已料到沈芸芸态度不会好,但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哄道,“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快出孝了,京城才是好地方,你们别继续在外面游荡了。回到京城,堂姐帮你相看人家,”
沈咏兰面不改色地撒谎“�如今也算是在承恩公府站稳了脚跟,妹妹出嫁,�也能添一份嫁妆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