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草堆里趴着一只虚弱的小奶猫,毛发脏兮兮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可怜地望着他们,“喵”了一声。

    喻白刚要伸手就被陆断拎着后衣领扯到一边儿,“这是野猫,你别动。”

    说完,陆断自己要弯腰拎猫。

    小猫躺在杂草里一动不动,被陆断袭来的身影吓得瑟缩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又抗拒地哼哼。

    “不行陆断,你太凶了,吓到它了。”

    喻白蹲着拱开碍事的陆断,软着嗓子,语气严肃而认真,“我可以,我是专业的。”

    “。”陆断嘴角抽搐。

    他干嘛了就凶

    “咪咪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喻白小心地朝着小奶猫伸出手,试探着一点一点靠近,轻声轻调的安抚。

    大概是感受到了喻白身上亲切的气息,小奶猫这次没有躲开,而是伸出舌头舔了下喻白的手指,毛茸茸的脑袋无力地拱了拱他的手心。

    仿佛在说救救我。

    “乖哦,我带你回去。”

    它没有攻击性,喻白放松地笑起来,用手指揉揉它的脑袋,借了陆断的帽子装猫,要带回去。

    小猫只有巴掌大点,一路上都在他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睡觉,腹部微弱起伏,乖巧得不像话。

    喻白的心更软了。

    陆断边走边皱眉,“它这样带回去能活”

    “可以吧,留在那儿肯定会死的。”喻白抿了抿唇边。

    而且小猫身上虽然没有看到暴露性伤口,但不确定骨头有没有受伤。

    陆断没反驳,垂眼打量满脸担忧好像肚子里揣了颗菩萨心的喻白,“你是打算以后见到一只救一只”

    “那好像不太现实吧。”喻白瞅他一眼,轻轻摇头,“遇到要看具体情况的,但它应该有救。”

    陆断心想还行,不是个一股脑只想着犯傻的。

    免得到时候有的猫救不活,自己再哭鼻子难过。

    他淡淡开口“基地没有治疗的环境。”

    “没关系,如果受伤了我就给许老师打电话,拜托他把猫带回医院。”

    “”

    又是许应。

    之前小呆子就因为许应生气不理人。

    导致陆断现在一听到这人名字就很不爽,眉眼一冷,抿唇道“随你。”

    喻白把猫带回宿舍,和其他几个在医院实习过、有经验的助教们一起围着检查了一圈。

    好消息是小猫骨头没受伤,只有爪子有点伤,指甲裂了混着泥土和杂草,嘴里也有,估计是饿得不行啃过草吃,身上瘦得不像话。

    喻白用温水泡了点饭堂的鱼肉一点点喂给它,小不点撅着屁股吃得很起劲儿,一宿舍的人围着它,齐齐松了口气。

    “不愧是野猫,生存能力就是强。”

    “看这样应该是没事了,精神还不错,还呼噜呼噜呢。”檀子丛说“就是身上有点臭。”

    喻白拆了枕巾给它叠了个窝,想了想说“过两天我给它洗洗。”

    虽然小奶猫打完疫苗之前不建议洗澡,但如今毕竟情况特殊,几个人都没什么意见。

    小猫吃完还在屋里走了两圈,然后自动窝到喻白给它叠的枕巾里睡去了,看着是要养精蓄锐。

    等到后半夜,小猫突然叫唤两声起来,这边嗅嗅那边闻闻,最后在檀子丛床底撒了泡尿,还拉了一小坨便便。

    这是排便也没问题了,没因为吃泥吃草把肠胃堵住。

    大半宿没睡觉光看着它的喻白瞬间松了心,从床上爬起来给它收拾干净。

    第二天,喻白把陆断那个洗好晾干的帽子收起来,送去了教官宿舍。

    陆断抬起他的脸,皱眉,“没睡好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喻白打了个哈欠,含糊道“看猫来着。”

    “嗯”陆断挑眉,“怎么没给你那伟大的偶像许老师接走”

    他重音强调“伟大”、“偶像”、“许老师”。

    “没有啊,猫没受伤,感觉情况挺好的,我再看看。”

    喻白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小声嘀咕,“这里开车一个来回要三个多小时,希望它没事,这样就不用麻烦许老师了。”

    陆断冷哼一声。

    还知道不麻烦外人。

    没出三天,小猫基本上大好了。

    军训基地里冷不丁出现这么个个小家伙,自然就成了团宠,喻白的宿舍都快成了参观景点了。

    小家伙在各种投喂下肚子吃得圆鼓鼓的,精气神好得和刚捡回来的时候比像换了只猫一样。

    还学会了上厕所前要扒门叫唤吸引注意力,叫唤起来十分起劲儿。

    它喜欢黏着喻白,把救命恩人当成了主人,没事就往他脚边窝,其他人谁都不认。

    喻白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摆摆”。

    因为它走路不稳,总是摇摇摆摆地过来扒喻白的裤腿,笨拙的样子十分可爱。

    就是身上还脏兮兮的。

    喻白这天下午跟陈教官请了一会儿假,把小脏猫捞到澡堂用热水洗了个澡,然后迅速擦干晒干,省得感冒生病。

    洗干净后,摆摆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基本上是白色的毛发,背上有两块棕色的花斑,像三花,但又不是,估计是混血。

    小猫眼睛很圆很漂亮,亮晶晶湿漉漉地像玻璃珠,性格也好,活泼但不闹人,很乖巧,叫名字就会蹬着短腿跑过来。

    喻白很喜欢它。

    他白天在外面看学生军训,关了门让摆摆自己在宿舍待着,中午和晚上回去给它带饭。

    摆摆隔老远听到走廊有声音就开始叫唤,等喻白一开门,它的破锣嗓子瞬间变成嗲嗲的喵叫,跑过来要抱。

    它还太小,跳得不高,但从它扒着喻白裤腿往上爬的样子,已经可以隐隐窥见以后窜到喻白肩头的气势了。

    檀子丛哭笑不得,“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呢我刚才进屋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也没这么对我,这几天白给他喂好吃的了,没良心啊。”另一位助教吐槽。

    其实摆摆对他们还好,它似乎更不喜欢陆断。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留下了心里阴影,摆摆始终觉得陆断是个刁民,要害自己。

    不让他碰也不让他摸,只有喻白在的时候,勉强能窝在喻白怀里让陆断碰一下。

    几次三番,气得陆断肝疼,再没搭理过他。

    檀子丛看向喻白“摆摆把你当爸爸了,就喜欢你。”

    “雏鸟情节吧。”

    喻白笑了下,蹲下来给扒在他裤腿上的摆摆吃火腿肠,伸手戳戳他的脑袋,眼睛弯着心情很好,“摆摆,你好黏人啊,我要忙的。”

    摆摆吭哧吭哧地吃着,尾巴竖起来贴着喻白的手臂晃晃,算是回应。

    “还有几天就军训结束了,你打算把摆摆带回去吗”檀子丛问。

    喻白挠了下脸,“宿舍不让养吧,到时候看看医院方不方便,实在不行就带回家养好了。”

    摆摆跟听明白了什么似的,停下吃火腿肠,舔舔嘴巴,脑袋蹭了下喻白的手,“喵。”

    喻白心里一软,“嗯嗯”两声,哄道“知道啦知道啦,不会不要你的。”

    大不了,他去求求陆断。

    这几天很顺利,在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摆摆突然喵喵叫着挠门。

    “要拉臭臭了吗”喻白带着它下楼,在宿舍楼侧面的角落让它自己挖坑解决。

    忽然,整个军训基地猝不及防地响起警报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长鸣,传遍基地的每个角落。

    喻白吓了一跳,慌张地抬起头却也不知道看哪儿才好。

    这警报声不是他们平时军训的时候能听到的那种,像是军用基地原来自带的设备发出来的,意味着这次的指令不同寻常。

    发生什么事了

    喻白顿时紧张起来。

    “全体师生请注意,所有人现在立刻回到宿舍,关门熄灯,不要在外逗留。”

    陆断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从广播里传出,嗓音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严肃,“再次强调,是所有人、立刻、回到宿舍关门熄灯,绝对不可以在外逗留。”

    楼内楼外一瞬间传出嗡嗡人声和跑动声,喻白心里一紧。

    这是陆断回到临川以来,他第一次听到陆断用这样的口吻发出警告。

    就连上次抓那个宋朝文,陆断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紧张。

    这里恐怕是要有危险。

    喻白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

    上次他感到这么恐惧还是半个月前发现宋朝文不对劲的时候。

    周围是一头雾水但却听话往宿舍楼里跑的学生,还有几个刚从澡堂出来,满脸懵逼。

    喻白赶紧弯腰捞起还在埋屎的猫崽子,跑过去催他们快点回去。

    他吸了口气,又咬牙不管不顾地去澡堂里面转了一圈,催剩下几个冲水的学生快点。

    然后才自己抱着猫一路快跑回宿舍,气息不均地和檀子丛他们聚在一起,把门反锁。

    “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檀子丛看起来也很紧张,“怎么了外面什么情况”

    “还不知道。”喻白失魂落魄地摇头。

    他们都不傻,发生这种情况当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第一时间配合广播行动。

    这深山老林的,难道有恐怖袭击还是犯罪分子

    楼里的学生能想到这点的不少,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

    他们活了十几二十几年的,生活最大的磕绊就是和学生争执打架,考试不及格或者挂科,几乎没有经历过这种可能存在更大危险的事,能做到配合就已经用光了勇气。

    有脑补过度的已经哭了起来,怕受伤,怕死。

    各学院各班的老师们收到了一条通知,脸色一变,纷纷去宿舍楼引领、安抚学生。

    两百多名教官在广场乌泱泱地集合又分散开,一部分人到各个基地各个除了宿舍楼以外的地方搜索防止有人落单。

    另一部分跟着陆断在军训基地门口,处于紧急待命状态。

    陆断带着蓝牙耳机,神色冷静地和那边的鲍队对话,临时配合警方行动。

    说话间,他抬头目光暗含担忧地看了某个窗户一眼,紧抿了下唇角。

    喻白他们在宿舍里等着,屋里关了灯,只有月光照进来,光线很暗,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无形中只觉得危机四伏。

    很快,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江徊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宿舍不要出去,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惊慌,关灯,不要在窗前逗留,请相信教官,我们绝对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同样的话说了三遍,含糊透露了外面确实有危险,警告他们听话配合,同时也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摆摆大概是感受到了紧张和危险的氛围,缩在喻白怀里不安地恐慌地小声叫唤起来。

    喻白蹲在墙角,小手冰凉地捂住摆摆的嘴巴,颤抖着声线哄道“乖啊不叫,没事的没事的。”

    他也害怕,怕得红了眼圈,眼泪就在眼尾打着转,漂亮的脸蛋煞白。

    说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猫,还是安慰自己。

    陆断呢

    广播里说话的人为什么变成了江徊,陆断在哪

    他出去了吗会不会有危险

    喻白心慌得厉害,想给陆断打电话又怕添乱。他无能为力,豆大的泪珠滚下来,又被他无声抹掉,红着眼圈忍住。

    这样紧绷严肃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期间隐约听到山里传出过好像是枪响的声音,回声很大。

    喻白和所有人一样,熬着漫长的时间,大脑神经始终不敢放松一点,不敢发出声音。

    直到广播滋啦两声,江徊低沉的声音稳稳传来,“全体师生注意,安全解散,明日正常返校。”

    一句话,喻白浑身绷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就松了,抱着猫吧嗒吧嗒掉眼泪。

    无论大家心里是虚惊一场还是劫后余生,现在都安全了。

    哪怕没人说,他们也知道是有那些始终他们负重前行的群体站在前线,才没让危险真的冲到他们面前。

    那陆断呢为什么广播里还是没有陆断的声音

    喻白抹掉眼泪,他现在只想听到陆断的声音。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几个危险的猜测和画面,吓得止住抽噎,颤抖着摸出手机给陆断打电话。

    打了几遍都没人接。

    喻白心跳更快了,麻着腿脚扶床起身,不顾室友的反对,非要出去。

    结果宿舍门刚一打开,迎面来人,喻白眼前一黑,闷头撞进一个夹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结实宽阔的怀抱里,“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