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需要你还了呢?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说本不欠什么,便是欠了的,也够还清了。”
其实许志远所说的和未明说的,何叶田不是没考虑过。
慕容戗和王塔娜两口子的心机委实深沉,使得她这些年始终是处在一种两难境地,明知是个坑,却也不得不为这二人做铺路架桥的。
为的不过是保住那些旧部后代们的生计。有不少许志远这样的当年中高级将领的二代,生长在军中,户籍都被划为军户,除了从军他们没有别的活路。且他们在军中也看不到前途,身为降军之后,朝廷不会重用,甚至对外征战,有后真族和慕容几族的铁骑在,都用不到他们这些已经长期缺乏骑马训练的中土南人。而他们这只军队最擅长的是城防和江河水战,战船被逐年报废注销削减,军港里只留下十艘训练船,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却从来没有许志远之外的第二个人替她想过。
许志远对她的好,她也是知道的。半年前,许志远突然冒出来,从大营请调到临江阁哨楼,一个少将守哨楼,简直大材小用。不过,照他们自己来说,守哪儿都区别不大,因为反正都无所作为么。
来了后,许志远有事没事就来敲窗户,有时候说两句话,有时候放下一捧野菊花就闪了,有时候是几样外埠过来的稀罕小玩意儿。时间长了,何叶田也明白这小兄弟的心思,绝对不是对姑姑或姐姐的那种。
但是,何叶田自嘲,这千年干巴老花菇,岂是这么容易被纯情水泡发的?况且,许志远小了自己十二岁,整一旬呢。
沉默,回答许志远的就只有沉默了。
“荷叶儿,”这是许志远给何叶田起的昵称,咬咬牙就叫出口来,“你也要为自己早做打算。军中,恐有变。”
“有变?”
“老皇帝快要殡天了,这天要变。”许志远压低声音,把昨夜会议的绝密告诉何叶田。这不算泄密,以其身份有权知晓。
这意味着相对稳定了一二十年的局势说变就变了,还将是大变。军中与此事到底有何牵扯,何叶田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或许,真到了她该退出的时机。
“我知道了。先别说我了,过去眼下这关才是要紧的。”何叶田把话岔开,不想再继续这个切不断理还乱的话题。
“不,要说。”许志远忽然地站起来,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有坚毅之色。他转过身,正面何叶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允,许,你到头来白白牺牲一场。”
少顷,他走近何叶田的炕榻跟前,以他一贯的生猛作风,表白了。
“荷叶儿,假如我要离开莀州,你能跟我走吗?”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也不用害怕我不能养活你。”。
“从出生起,我就是听阿娘讲着你的故事睡觉的。我打小还是光屁孩儿就想着长大了娶你为妻。虽然我爹是你父亲最信赖的小兄弟,但是我明白,要娶你还得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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