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
一片落叶,缓缓从院子的树梢掉落。
唐三的瞳孔逐渐放大,继而失色,失去生机
到死,他都握着秦赐的手。
“啊”
秦赐仰天嘶吼,死死抱住唐三。
声音震动四方,痛苦不已
他竟亲手杀死了自己自幼年起,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挚友,即便唐三罪行恶劣,彼此之间有些争执,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许久,春风微凉,院子里落针可闻。
秦赐死死抱着唐三,逐渐的面无表情。
萧瑟写满了背影
自幼年便被送出皇宫,前往封地,身为最有权势的皇子,身边都是数不清的权谋跟笑面虎,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
没有亲情,没有朋友。
生命中唯一的两束光,一束是挚友唐三。
一束是爱人,魏红殷。
而今都相继离开了。
哀莫过于心死,最极致的痛反而是无声的。
幽州高官,燕云十二将,眼眶一红。
看见昔日威严的王爷跟掉了魂似的,心中极为不好受
秦云看到这里,扼腕叹息。
甚至心口猛然抽了一下,毕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
他没有想到的是,秦赐对于唐三,乃至门阀,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
朕,做错了吗
他陷入了挣扎,第一次站在帝王和亲情的抉择路口。
沉默良久。
他还是决定率先打破沉默。
上前而去,燕忠等人全部让开一条道。
走到秦赐的背后停下,嘶哑着嗓音道“唐三的后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不再追究他个人了。”
“他的妻儿老小,朕一律放过。”
“你好自为之。”
说完,秦云叹了一口气,转头离开。
闻言,秦赐放下怀中逐渐冰冷的尸体,站起身来。
“皇兄”
秦云脚步一滞。
而后秦赐道“交代我给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闻言,丰老等人集体皱眉。
对于顺勋王的前后变化,态度之恶劣,十分不满
若不是看见唐三死了,他情绪不好,早就出言呵斥了。
秦云转身,看向他深邃而沉冷的眸子,淡淡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只要合理,大哥都满足你。”
闻言,幽州高官们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陛下还没有生气。
秦赐忽然一笑,道“看来皇兄也觉得亏欠了臣弟。”
秦云皱眉,坦然道“朕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是朕的亲弟弟。”
“唐三的事,是他咎由自取。”
“他不死,朕那两万多大夏儿郎,在边境的尸体如何得以安息”
“朕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位明事理,忠于大夏的好弟弟,难道这件事你觉得是朕的不对”
秦赐抬头看向微微灰暗的天空,摇头道“臣弟没有因为此事怪你。”
“只是怪自己,若自己不那么感情用事,或许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唐三不用死,她亦不会离我而去。”
“臣弟,一直都在奉皇兄的命啊”
他用拳头狠狠捶打了自己的胸膛几下,砰砰作响,目光中有着浓烈的忏悔
“唉。”
秦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联姻不是他做的,是身体原主人下的命令。
至于唐三,则是自作自受。
良久,秦云开口。
“十一弟,你想要什么交代”
话音一落,齐刷刷的目光看向顺勋王。
好奇于他想要什么交代
难不成,是陛下的命
秦赐抬头开口了,声音嘶哑“皇兄,臣弟想要的交代,很简单。”
“停止一切吧。”
“拧成一股绳,对付西凉叛军,和草原威胁。”
“像故去的父皇一样,实现大夏昌盛。”
闻言,整个院子再度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了秦云。
秦云眯眼,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停止对门阀的打压”
秦赐点点头。
而后挺直了腰背,如同一根青竹,十分硬朗,笔直不弯。
豁然看向秦云,剑眉星目忠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主见,不轻易更改
“臣弟一直认为,门阀不可弃。”
“皇权也离不开门阀。”
“如果皇兄一意孤行,只会让大夏走向衰败”
“顾萧之流虽精明能干,但他们只有一世”
“而门阀,拥有万世,可永远的辅佐皇室,不是吗”
听完。
燕忠等人握紧了刀柄,甚至捏出了汗。
他们几乎已经预料到了秦云的怒火,局面即将再度崩盘。
但,秦云却没有。
相反十分的安静。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想通,秦赐为何做这些事。
说到底,政见不同
秦赐推崇门阀,甚至他自己本人就是门阀的人,但对于秦云来说,门阀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玄云子当初说,角度不同,理念的冲突不可避免,果真一语成谶。
“皇兄,你可愿意接受”
“如果可以,臣弟还是那个臣弟,也甘愿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秦赐死死的看着他,等待一个答案。
不仅是他,还有幽州高官,燕云十二将,他们的底子或多或少都算门阀
如果不出意外,秦云跟王爷的谈话,将会决定将来朝廷的走向
一时间,所有人紧张起来,捏了一把汗。
秦云脸色惆怅,道“不是朕要打压门阀,是他们骑到了朕的头上。”
“他们已经胆子大到可以卖国卖君,你要朕如何容忍”
“一个唐三,不足以平民愤”
秦赐表情越发难看“可那是皇兄你先破坏的平衡。”
“如果一开始你不一意孤行,打压门阀,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秦云见讲道理已经行不通。
隐隐有些怒火,只能拿出不容拒绝的态度。
“十一弟,这个交代朕不能给”
“朕不会一竿子打死所有门阀,但已经做坏事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你替朕转告那些家伙,好自为之”
“你也一样,好自为之”
说完,他拂袖离开。
有些步,不能让有些事,不可以妥协
秦赐脸色彻底黯然下去,他不想这样,可皇兄不听他的
燕云十二将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而今谈判破裂,意图也已经表明,最好的局面就是扣下秦云
“王爷,下令吧。”
“陛下不肯听劝。”
“扣下他,除兵谏以外,再无他法”
“大不了,改旗易帜,咱们拥戴您”
不少人在秦赐的耳边轻语。
一股邪恶的想法,迅速弥漫在了每个幽州高官的脑中
整个院子,再度肃杀,